星门闭合的刹那,光尘如雪崩般倾泻而下,玉衔的指尖还残留着金剪刀的温度。他站在焦土中央,西周是崩塌的梁柱与碎裂的地砖,风卷着灰烬掠过脚边,一张泛黄的纸页被吹拂至他足前,边角焦黑,墨迹斑驳。
那是迎春的婚书。
他未低头,只将左掌缓缓抬起。电子镣铐残片己嵌入胸腔,冰晶纹路自心口蔓延至肩胛,冷意如针,刺入骨髓。金剪刀仍握在右手中,刀柄沾血,与掌心融合处渗出淡红液体,顺着指缝滴落。一滴,正落在婚书上。
血珠未散,反而向西周延展,渗入纸面。原本模糊的朱批婚约文字开始扭曲、重组,金粉般的字迹自墨痕中浮现,如活物般游走,最终凝成一行篆文:“太虚启门,三春尽时”。
风停了。
玉衔闭目,冰翼自脊背展开,将全身包裹。精神力如细网铺开,扫描每一道地脉裂痕。方才的血祭唤醒了某种封印机制,婚书并非遗物,而是密钥——与林潇湘最后烙下的“变”字共鸣,触发了时空坐标的解码。
他抬脚,迈步向北。
凹晶馆遗址深处,一道半塌的木门斜挂在门框上,门楣上残留着“惜春居”三字,漆皮剥落,露出朽木纹理。门前地面布满龟甲状裂纹,每一道都泛着幽蓝微光,似有精神力残流在地下循环。他停步,右手轻抚门框,指腹到一道细微刻痕——那是林潇湘曾用剑尖划下的频率符号,仁心共鸣的起始波段。
冰翼收缩,他将残存的精神力调至最低频段,模拟那日她安抚暴动异能者时的震动节奏。门框轻颤,裂纹中的蓝光忽明忽暗,如同呼吸。片刻后,门缝内传出低沉的燃烧声。
他推门而入。
画室中央,一幅未完成的《大观园春尽图》悬于画架,火焰正从画卷底部蔓延,火色非红非橙,而是幽蓝中透出金红,烧灼时无烟,却散发出量子态能量特有的焦臭。靠近三步之内,识海骤然翻涌——画面自动回放:林潇湘立于星门前,剑刃刺入心口,血雾升腾,金铃坠地。
他闭眼,冰翼覆面,隔绝视觉输入。左手按住胸腔,以冰晶心脏为锚,强行压制记忆反噬。右手探出,抓向画角。
火势突变。
原本缓慢燃烧的画卷猛然腾起金红烈焰,整幅图像化作动态投影:十二座基地市接连崩塌,金属穹顶如花瓣般向内折叠;星门倒转,光流逆旋;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桃花雨中,林潇湘背对镜头而立,长袍猎猎,唇角微扬,随即画面焚毁,仅余一行焦黑字迹浮现于灰烬之上:“南寻一炬,北渡无舟”
火焰熄灭。
他捏着残角后退三步,门框再度震颤,蓝光彻底消散。结界己毁,此地再无可守之秘。他将婚书与画角并置掌心,金剪刀横于其上,眉心通灵印记微微发烫。
现在,需要唤醒她。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铃——那是林潇湘战甲上坠落的最后一枚。铃身微裂,内壁附着一丝暗红血迹,血中缠绕极细金丝,如脉络般搏动。他将铃置于眉心,舌尖咬破,血滴顺唇角滑落,渗入铃中。
精神力共鸣启动。
识海深处,一道屏障浮现,形如功德面板的残影,裂痕遍布,数据流在缝隙间乱窜。他以冰晶心脏为引,将自身精神力逆向注入,强行打开通道。刹那间,一股炽热意识碎片涌入——
她站在潇湘馆内,窗外雷光撕裂夜幕。案上摊开一卷残破古籍,书页无风自动,翻至某一页,墨字浮现:“情债不偿,命途不启”。她抬手,指尖凝血,按向书页空白处。血迹蔓延,化作契约纹路,三行小字显现:
【寿元】:三日
【善功】:零
【业障】:零
下一瞬,面板成型,悬浮于眼前。
记忆戛然而止。
玉衔睁眼,额角渗出冷汗,冰晶纹路己爬至脖颈。他低头,婚书上的金字正在褪色,画角残字亦开始风化。时间不多了。
“三春尽时……”他低语,“迎春之书启门,惜春之画指路,那探春呢?”
话音未落,脚边灰烬突然被无形之力卷起,在空中凝成一行虚影字迹,出自《分骨肉》判词:“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风再起,字迹散去。
他缓缓抬头,望向南方天际。地平线上,一道极光般的光带悄然浮现,呈青金交错之色,如门扉轮廓,若隐若现。
他将金铃收入怀中,金剪刀握紧,迈步向前。
行至废墟边缘,右臂突然传来剧痛。晶体化己蔓延至肘部,皮肤下泛出金属光泽。他未停步,反而加快脚步,踏入荒原。
极光之下,一座残破石碑半埋沙中,碑面刻着三个字,被风沙掩去大半。他蹲下,用手拂去尘土——太虚幻境
指尖刚触到最后一笔,碑底突然渗出黑液,顺着石缝蜿蜒而上,缠住他手腕。液态物质非油非水,表面浮现出微小流光,竟与婚书上的金字同源。
他未挣脱,反而将金剪刀刺入碑心。
石碑裂开,内里空空如也,唯藏有一卷竹简。他抽出,展开。
简上无字。
但当他将婚书覆于其上,血迹与金字同时发烫,竹简表面浮现出一行新字:“寅时三刻,春分日,门启。”
他合上竹简,收入怀中。
远处,极光微微波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节律。
他站起身,右臂晶体己蔓延至肩,行动略显滞涩。他抬手,将冰翼展开至最大,迎着南方风沙,一步步前行。
风沙中,一枚金铃从怀中滑落,滚入沙地。
铃舌轻撞,发出最后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