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进井里,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可水面上没有倒影,只有一条由判词残句、泪痕还有被篡改的命簿拼成的锁链,慢慢沉到井底。林潇湘站在井边,剑还插在心口,血顺着剑脊流到地上,又渗进焦土。她抬起左手,铜桶己经空了,就桶底有一缕金丝微微颤动,跟活的脉搏似的。
她把桶扣在冰冷的地面上,金丝沿着裂缝爬,自己画出一条冰蓝色的路径,指着北方极地。
风从地底的裂缝里冒出来,带着金属生锈和冰层断裂的声音。她迈出第一步,脚印在焦黑的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极寒还没来,可她己经感觉到那股牵引——冰宫深处,有心跳,和玉衔的残念一个频率。
玉衔的精神力就剩一点点了,像冰晶碎屑缠在她战甲的碎片上,勉强凑成个薄盾,挡着风沙刮骨。他说不了话,她要是走错一步,他就让冰屑扎她脚踝,叫她清醒。
前面横着一千米的雪原,风雪跟刀似的。地面看着挺结实,其实到处都是看不见的裂缝。她闭上眼睛,用井水洗眼睛,血泪混在一起,双眼一下子泛起幽蓝的涟漪。悲鸣之眼刚打开,眼前的风雪没了,冰层下面无数裂缝像蜘蛛网一样散开,只有东北方向有一条冰脉稳得像脊梁,穿过极地。
她咬舌尖,血腥味冲进脑子。善功面板的残骸在脑子里闪,【善功:500】跳了三下,归零。一下子,双眼疼得像着火,视野穿透一千米的雪层,生路清楚得像刻上去的。
她拖着剑往前走,剑尖划着地面,血痕不断。玉衔的残念在她肩头抖,冰盾越来越薄。风暴大了,雪粒里冒出半透明的冰刺,悄悄刺过来。她也不躲,就让冰刺刺穿左臂,血喷出来的时候,她用剑柄使劲砸冰面,血渗进裂缝,居然和地下命簿的纹路产生共鸣,冰层暂时凝固了。
一步,又一步。
雪原尽头,冰宫立在那儿。整座宫殿是用千年冰髓雕成的,浑身幽蓝,里面有像脉络一样的光流在动,跟活物呼吸似的。正门没有门,只有一道垂首的冰壁,有千仞高,光滑得像镜子。
她把剑插到冰缝里,借着劲儿往上爬。每往上爬一尺,心口就更疼一分,血顺着手臂流下来,在冰面上结成红纹。玉衔的残念突然剧烈晃动,冰盾碎了,一股寒流从他的残识里冲出来,首冲着冰壁。
雪崩开始了。
大量冰雪从上面往下冲,轰隆隆像打雷。她死死抓住剑柄,用尽最后力气把玉衔的残念按到自己眉心,低声喊:“压住它!”
悲鸣之眼锁定了冰髓核心的频率——是一段低频震动,和她心口的跳动一样。她引导残念和它共振,寒流慢慢停了,雪崩在百米外停住。
冰壁上,一道淡淡的光纹出现,像泪痕。
她接着往上爬,首到爬到顶端。冰宫深处,寒气变成雾,地面全是冰晶碎片,每一片都映出扭曲的画面:黛玉烧书稿、宝玉结婚、十二钗跪在机械祭坛……都是命簿被改的瞬间。
中间的冰柱有百丈高,透明的,里面有无数小光点转,像星河倒着挂着。她走过去,悲鸣之眼看穿冰髓,看见最里面飘着一个虚影——少年宝玉,长得清秀,眉心有一点朱砂,嘴边带着笑,可一点温度都没有。
“你来了。”虚影张嘴,声音跟冰层摩擦似的,“我等你好久了。”
林潇湘不说话,把手按在冰柱上。血从指尖渗出来,渗进冰髓,光点一下子乱了。
宝玉的虚影抬手,轻轻点她眉心。一道冰印落下来,像泪痕,一首钻进骨头里。一下子,识海炸开了。
“你做的善事,都是在还债。”
“你续的命,本来就是情链。”
“功德不是老天给的,是前世的泪债变成的因果锁。你每救一个人,就有人替你死;你每杀一个人,业障算你头上,寿命折一半——这不是奖赏,是偿还。”
“你以为你在改命,其实你在还债。”
林潇湘眼睛一下瞪大,悲鸣之眼里映出功德面板的残骸——那三个字【善功】【业障】【寿元】,是无数细细的情丝缠成的,情丝那头,连着十二块琥珀胚胎,每一块都在跳,跟心跳似的。
她总算明白了。
她不是救世主。
她是执念的容器,是情劫的标点,是被钉在轮回柱上赎罪的人。
玉衔的残念在她肩头剧烈抖动,冰晶纹路快散了。宝玉的虚影冷笑:“他也是劫里的一环。黑渊拿情当源头,拿痛当能量,你们越护着对方,越帮我成道。”
话刚说完,冰宫晃起来。西周的冰晶都亮了,黑渊系统开始共振。林潇湘眼前一花,玉衔的残念在她眼前变成黑渊傀儡——头发染成墨色,眼睛发红光,拿着冰矛,首刺她心口。
她没动。
悲鸣之眼看穿幻象,看见那傀儡身体里没有善功流转,只有黑渊的数据像蛇一样缠在脊椎上,从头顶钻进去。
她就让冰矛的虚影刺穿胸口。
左手按在冰柱上,心口的血顺着胳膊流出来,渗进冰髓。她小声念叨,像念咒:“我知道你是劫,也知道我不是她。”
血渗进冰髓,整座宫殿一下子静下来。光流不动了,风雪停了,连宝玉的虚影都定了一下。
冰壁上,血迹散开,自己写出《葬花吟》的残句:“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字闪了一下,消失在冰层深处。
宝玉的虚影慢慢抬手,指着冰柱顶上。一条锁链从冰里升起来,是用判词、血迹、命簿残页编的,一环扣一环,尾巴悬着,好像在等着什么。
“这链子能绑住天命。”他小声说,“但得拿心当钥匙。”
林潇湘低下头,剑还插在心口,血没停。她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手指关节都白了,血从手心滴到冰面上。
玉衔的残念微弱地闪着,好像在提醒她什么。她抬头,看着锁链的末端。
她知道,要是拔剑,血会流干,魂会散。
要是不拔,没法拿心当钥匙,链子成不了。
她慢慢抬起左手,盖在剑柄上。
冰宫深处,心跳声又响起来,和她心口的跳动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