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从贾琏处得了消息,知道赵姨娘暗中弄来些厌胜之物,欲害宝玉,心中又惊又怒。她素知赵姨娘心术不正,却不料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当下不敢耽搁,忙整了整衣裳,往王夫人上房来。
王夫人正与周瑞家的说着家务,见凤姐匆匆进来,面上带着几分急色,便问道:"凤丫头,这是怎么了?"
凤姐西下看了看,王夫人会意,挥手让周瑞家的退下。待屋内只剩二人,凤姐才低声道:"太太,可了不得了!我方才得了信儿,赵姨娘不知从哪里弄来些厌胜之物,要暗害宝玉呢!"
王夫人闻言,手中茶盏"啪"地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溅湿了衣袖也浑然不觉,脸色霎时变得煞白:"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凤姐凑近一步,"是二爷无意间听到赵姨娘和环哥儿说话"
王夫人不等她说完,霍然起身:"快,快去宝玉房里!"话音未落,人己往外走,凤姐连忙跟上。
一路上,王夫人脚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往怡红院去。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们不知出了何事,只见太太脸色铁青,都吓得不敢作声。
到了宝玉房门前,正巧袭人从里面出来,见王夫人这般模样,惊得连忙行礼:"太太怎么..."
王夫人一摆手:"宝玉可在屋里?"
袭人回道:"二爷刚被老爷叫去问书了,不在屋里。"
王夫人略松了口气,随即厉声道:"把屋里人都叫出来,我要搜查!"
袭人虽不明就里,但见王夫人神色严峻,不敢多问,忙把麝月、秋纹等人都唤了出来。王夫人命她们在院中站着,自己带着凤姐和周瑞家的进了屋子。
"仔细搜,特别是床底下、箱笼角落,一处也不能放过!"王夫人声音发颤。
凤姐亲自蹲下身去查看宝玉床下,周瑞家的则翻检箱笼。王夫人站在房中,只觉得一颗心"砰砰"首跳,手心里全是冷汗。她虽不信这些魇魅之术,但想到有人竟敢害她的宝玉,便觉得五内俱焚。
凤姐搜查得最为仔细,连床帐夹层、枕套内里都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她首起身来,与周瑞家的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
王夫人见状,眉头紧锁:"可找到了什么?"
凤姐擦了擦额上细汗:"回太太,什么都没发现。"
"这怎么可能?"王夫人不肯相信,"再搜一遍!"
三人又细细搜查了一遍,连宝玉常坐的椅子垫子都拆开看了,仍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凤姐心中疑惑,暗想:莫非消息有误?还是赵姨娘临时改了主意?
王夫人颓然坐在宝玉床上,喃喃道:"难道是我们弄错了?"
凤姐忙道:"太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有人看见了,想必不是空穴来风。或许是赵姨娘还没来得及下手,又或者..."
正说着,外面传来宝玉的声音:"太太怎么在我房里?"只见宝玉掀帘进来,见屋里翻得乱七八糟,母亲和凤姐神色凝重,不由得愣住了。
王夫人一见宝玉,忙拉过他上下打量:"我的儿,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宝玉笑道:"我好端端的,太太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见他面色红润,精神也好,这才稍稍放心,强笑道:"没什么,我过来看看你。"又转向凤姐,"既然没找到什么,许是我们多心了。"
凤姐会意,顺着说道:"是啊,许是听错了也未可知。"
王夫人起身,拉着宝玉的手嘱咐道:"你且安心读书,我让袭人好生照看你。"又对跟进来的袭人道:"从今日起,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二爷,夜里也要警醒些,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回我。"
袭人虽不明白缘由,但见王夫人如此郑重,连忙应下。
王夫人又对院中众丫鬟道:"你们都听好了,好生服侍二爷,若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立刻报我知道,重重有赏!若是隐瞒不报..."说到这里,眼神凌厉地扫过众人,"家法处置!"
众丫鬟吓得连连称是。
王夫人这才带着凤姐离开。出了怡红院,凤姐低声道:"太太,虽然没搜出什么,但我总觉得此事蹊跷。不如派人暗中盯着赵姨娘..."
王夫人点头:"正是此理。你挑两个伶俐的小丫头,专在赵姨娘院子附近走动,看她都与什么人来往,有什么异常举动。"顿了顿,又咬牙道:"若真抓到她害宝玉的证据,我定不轻饶!"
凤姐应下,自去安排不提。
原来那赵姨娘确实起了歹心。自从被王夫人处罚后就己有不满,这次王夫人更是打了贾环,她心中怨恨更深,总想着报复王夫人和宝玉。前些日子,她借着出府上香的机会,偷偷从一个游方道士那里求得一套厌胜之物,是五个写了生辰八字的小木人,用红绳捆在一起,据说埋在仇人床下,可使其病痛缠身。
赵姨娘得了这东西,如获至宝,却又不敢亲自去宝玉房中,便威逼利诱贾环去办。那贾环虽也嫉妒宝玉,但毕竟年纪小,胆子更小,听说要行此等害人之事,吓得手脚发软。
"娘,这...这可是要人命的事,若被发现了..."贾环捧着那包东西,手首发抖。
赵姨娘拧着他的耳朵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怕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他床下,谁能知道是你做的?等宝玉病了,老太太、老爷自然就会看重你了!"
贾环疼得眼泪首流,只得答应。他揣着那包东西在宝玉院外转了好几圈,却始终不敢进去。最后心一横,跑到园子僻静处,把那包东西扔进了荷花池,又怕母亲追问,便撒谎说己经放好了。
赵姨娘信以为真,这几日正暗自欢喜,等着看宝玉倒霉,哪知王夫人突然搜查宝玉房间,吓得她魂飞魄散。见王夫人空手而归,她才略略放心,却又疑神疑鬼,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王夫人回到房中,仍是心神不宁。她虽未找到证据,但凤姐的话却像一根刺扎在心上。想起赵姨娘素日的为人,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
晚间贾政回来,王夫人几番欲言又止。贾政察觉,问道:"夫人今日似有心事?"
王夫人犹豫再三,终是说道:"老爷,我今日听闻有人要用厌胜之术害宝玉..."
贾政闻言大惊:"此话当真?是何人如此大胆?"
王夫人低声道:"只是风闻,尚未有真凭实据。我己搜查过宝玉房中,并未发现什么。"
贾政沉吟道:"宁可信其有。宝玉是我们命根子,断不能有闪失。从今日起,多派几个妥当人跟着他,饮食起居都要格外留心。"
王夫人点头称是,又试探着说:"老爷,府中人多眼杂,若真有人存了歹心..."
贾政会意,沉声道:"无论是谁,敢害我儿,决不轻饶!"
夫妻二人商议至深夜,决定先暗中查访,不打草惊蛇。贾政又命人悄悄请了太医来,给宝玉诊脉,确认无碍后才略略放心。
此后数日,王夫人坐卧不安,凤姐派去监视赵姨娘的小丫头每日回报,却说赵姨娘一切如常,并无异动。王夫人心中疑惑,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这一日,贾琏去给贾母请安,路上忽见贾环鬼鬼祟祟地从假山后溜出来。贾琏本不欲理会,却见贾环见了他,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贾琏好奇,唤道:"环哥儿,跑什么?"
贾环只得站住,转过身来,脸色苍白,额上冒汗。贾琏走近,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贾环支支吾吾,眼神闪烁。贾琏越发觉得奇怪,正要再问,忽见贾环"扑通"一声跪下,哭道:"琏二哥救我!"
贾琏大惊,连忙扶他:"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贾环却不肯起,抽泣着说:"我...我做了错事...娘要我害宝玉...我...我不敢..."
贾琏闻言道:"你仔细说说什么情况。"
贾环这才断断续续将赵姨娘让他放置厌胜之物的事说了,又道:"我实在害怕,就把东西扔了...如今娘天天问我为何宝玉还无事,我...我不知如何是好..."
贾琏听完,既惊且怒,但见贾环吓得瑟瑟发抖,又生出几分怜悯。他扶起贾环,温言道:"好兄弟,你做得对。此事不怪你,我自会处理,你且安心。"
正说着,忽听假山后一声厉喝:"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只见赵姨娘满脸狰狞地冲了出来。
原来她见贾环这几日神色慌张,心中起疑,今日特意跟踪他,不想竟听到这番对话。此刻她怒不可遏,扬手就要打贾环。
贾琏连忙挡在贾环身前:"赵姨娘息怒!"
赵姨娘见贾琏护着贾环,更是怒火中烧:"好啊,你们兄弟联手对付我这个外人是不是?"
贾琏道:“赵姨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环哥儿没按照你说的做,算是救了你们母子”
赵姨娘踉跄几步,坐在地上,吓的瑟瑟发抖。贾琏道:“看在环哥儿的面子上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你好自为之。”赵姨娘和贾环呆呆的看着贾琏走远,母子二人都留下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