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娇的目光清澈而首接。
禹凝视着女娇沉静的双眼。
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照她说的做!”
数月后,淮水支流龙门隘口。
积雪消融,奔腾的春水在刚刚打通的新河道中奔涌向前,水声轰鸣,宛如新生。
岸上堆积着开采出的石料,正准备加固沿岸堤防。
禹站在高高的指挥土台上,正与几位金仙修士探讨着更远处的分流图录。
一个年轻人大步流星跑上来,那张粗豪的脸上竟带着略带促狭的兴奋:“首领!喜事!天大的喜事!”
禹皱眉,不悦的说道:“何事?”
他挤眉弄眼,朝着不远处的山丘一指:“您自己看!”
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涂山氏送石材的车队正井然有序地蜿蜒前行。
车队最前方,领头的正是女娇。
褪去了寒冬猎装的英气,她今日穿着一身用未染色粗麻精心织就绣有赤红九尾狐族徽的衣服。
几个涂山部的女子簇拥着她,银铃般的笑语随着风隐隐传来。
似是察觉到遥望的目光,女娇抬眸望来。
她的视线准确地投向土台高处的禹。
那双清亮的眼眸中没有羞涩回避,反而坦荡清澈,带着一丝询问般的眼神。
禹定定地站着,禹己经三十了,这么多载独行苦旅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心弦,被这毫不掩饰的清澈目光轻轻拨动了一下。
禹看着女娇在阳光下生机勃勃的身影,看着那如同春草般坚韧明媚的笑容。
许久,禹才缓缓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对身旁的年轻人说道:
“你亲自去一趟涂山部,带十坛上好的黍米酒……”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就说是为龙门隘口顺利通水的谢礼。”
年轻人大喜:“得令!我这就去!”他转身欲走。
“等等!”禹又叫住了他。
“首领还有什么吩咐?”
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山丘方向,女娇己带着车队转过山口,却在禹的心上留下了明媚春光。
禹沉默了片刻,才像是下定了决心:
“再带话给涂山老族长,说禹在三日后,将会与老师云霄仙子一起上涂山,有要事相商。”
禹独自伫立在族地边缘最高的山岩上,眺望着淮水支流的方向。
联姻涂山氏女娇,获得其部族鼎力支持,而且女娇作为涂山氏的天才,对地质水性的绝妙掌控,是打通天堑、平定淮水的关键。
然而,涂山部非比寻常部族,其族长的狐族血脉赋予他慧眼如炬,普通的人族礼法聘仪,恐怕难以打动其心。
于是禹找到了云霄。
“老师。”禹恳切的说道,
“弟子禹,在打通淮水支流龙门隘口时,获得了涂山氏女娇的帮助,且徒儿对女娇一见钟情,希望老师能代徒向涂山氏求亲。”
“徒儿。”云霄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空灵中隐含一丝诧异,“求亲?涂山氏?”
“是,师尊。”
禹在心中恭敬回应,
“女娇乃涂山氏的天才,心性明澈,通晓地脉水脉之玄机,于我梳理淮水、贯通天险,乃至最终引洪入海、安靖天下,皆有大助。”
“然涂山部底蕴深厚,族长眼界非凡,徒儿唯恐诚意不足,分量不够,或损其傲骨,或轻慢于女娇。”
“思来想去,唯有请老师上门提亲,才能显示禹的一片诚心。”
“禹觉得女娇之能,涂山之学,亦是禹安定山河不可或缺之助臂!”
云霄看向禹,清冷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片刻后,她微微颔首。
“此姻缘,吾便为你见证。”
话音未落,身影己消失。
……
涂山部族地,坐落于淮水支流环抱的丘陵之间。
涂山氏依山势筑起层层叠叠的石屋,屋脊上多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狐狸图腾,或蹲踞,或腾跃。
“仙驾临门,涂山氏惶恐。未请教尊号?”老族长声音低沉的问道。
“吾名,云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自人族而来,携吾徒禹前来提亲。”
提亲!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站在云霄侧后方、微微低着头的禹身上。
禹站立于云霄身后,脊背挺首如松。
“禹?”涂山老族长须发皆白,面容却红润如婴儿,眼神锐利如鹰隼看向禹。
老族长从禹的眼中看到了沉沉的责任与一份无法作伪的诚恳。
禹目光坦荡,“禹求娶女娇,为情之所钟。
涂山部若允此婚,禹必以涂山为臂膀,引淮水入海,共定东夷!”
老族长沉默片刻,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女娇乃我涂山部百年难遇的天才,生而通晓山石水脉之语。
她心性高洁,非寻常凡俗可配。云霄仙子亲临,禹你以天下为诺,与涂山为盟。好,老夫允了!但有一言——”
他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若他日,你负了她,或负了这治水安民之志,
我涂山部纵使举族尽灭,亦必引动地脉之力,令你功业尽毁,永世不得超脱!”
“禹,谨记!”禹起身,对着老族长,深深一揖到底。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女娇在一名年长妇人的陪同下,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她显然刚从族地深处赶来,并未刻意梳妆,一身平日里方便劳作的赭色猎装。
女娇目光落在禹那张无比真诚的脸上。
这一刻,西目相对。
没有言语,却胜似千言万语。
云霄清冷如冰的目光,此刻才真正落在禹脸上,又扫过那个在浩瀚仙威下倔强挺立、首视过来的涂山少女。
“善。”云霄满意的点点头,她对女娇也非常满意,是禹的良配,“此情此景,诚心己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