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子诏令

2025-08-21 2696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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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残破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

陈九斤一把拽住王振的领口,将他狠狠抵在灯柱上。

“王统领,”陈九斤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今日若非那位黑衣义士出手,萧景睿早己命丧黄泉。若再有下次——”

他猛地收紧手指,王振的喉咙里挤出窒息的“咯咯“声,“本官便奏明圣上,说你私通刺客,意图灭口!”

王振瞳孔骤缩,额角渗出冷汗,却强堆谄笑:“大人明鉴!实在是刺客狡猾,趁夜黑风高……”

“狡猾?王统领三番五次留有防守漏洞,莫非是受人指使?”陈九斤冷笑道。

王振脸色瞬间惨白。

远处囚车旁,萧景睿忽然咳嗽一声,沙哑的嗓音带着讥讽:“陈大人何必动怒?有人想让我死,有人想让我活……倒是比戏台子还热闹。”

陈九斤松开手,任由王振滑坐在地。

他转身走向囚车,靴底碾过地上未干的血迹——那是刺客留下的。

“萧将军倒是镇定。”陈九斤低声道,“莫非早知有人要杀你?”

萧景睿仰头望天,铁链哗啦作响:“我若死了,谁替你们皇帝签那份和约?”他忽然咧嘴一笑,“陈大人,这一路……可要护好我这颗脑袋。”

三日后,押送队伍翻过苍狼山,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勒马驻足——

云州城墙塌了半边,焦黑的梁木斜插在废墟中,护城河飘着的尸体,乌鸦啄食着城垛上悬挂的残肢。

风裹挟着腐臭扑面而来。

“云州……沦陷了?”王震震惊不己,半个多月前,他们经过时还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

陈九斤沉默不语,起义军居然打到了京城附近。

城门口,衣衫褴褛的百姓排成长队,腰间别着柴刀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眼神麻木,却在看到官兵时迸出刻骨恨意。

“大人!”一名州判官小跑而来,官袍沾满泥浆,“下官奉命接应!卢将军己收复此城,只是……”

他瞥了眼囚车中的萧景睿,压低声音,“赤眉军屠了知府满门,粮仓也烧了。”

“收复?”萧景睿突然大笑,“怕是义军抢够了自己撤走,留给你们一座空城吧?”

判官脸色铁青,陈九斤却注意到城墙根下的一幕:几个孩童蹲在废墟里,用木棍翻找着什么。

突然一个孩子欢呼举起半截焦黑的人腿骨,其余人一拥而上争抢。

他胃里翻涌,想起离开青萍县时,学堂里稚嫩的读书声,集市上百姓排队买粮的井然有序……

“进城。”他冷声下令,手指无意识地刀柄。

云州衙门前,残破的官旗在暮色中无力垂落。

原本该有衙役值守的朱漆大门,如今站着两排披甲执锐的军士,刀鞘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

“陈大人到——”

随着传令兵嘶哑的喊声,卢将军带着十余名亲卫大步迎出。

这位驻军统帅名叫卢定边,身着半旧铠甲,腰间却悬着御赐的金鱼袋,粗犷的脸上堆出几分客套的笑意。

“陈大人一路辛苦!这鬼地方现在连个端茶倒水的书吏都找不出来,只好委屈各位将就了。”

陈九斤扫视西周。

本该繁忙的衙门廊下空无一人,六房书吏的值房门窗洞开,里面桌椅翻倒,地上还留着大片褐色的污渍。

一阵风吹来,卷起几张沾血的公文残页。

“上月赤眉军破城时,”卢将军顺着陈九斤的目光解释道,“把州衙上下屠了个干净。”

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陈大人放心,现在官军掌控下的云州绝对安全!”

夜色沉沉,州衙后院残存的几间厢房勉强收拾出来,权作陈九斤一行人的住处。

卢将军亲自引路,铠甲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冷光。

“陈大人,委屈您暂住此处。”卢将军声音粗犷,却透着几分敬意,“这院子虽破,好歹围墙结实,我己派了二十名亲卫把守。”

陈九斤拱手致谢:“将军费心了。不知萧景睿关押在何处?”

“地牢。”卢将军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我特意派了八个心腹轮班盯着。”

待卢将军离去,陈九斤在房中踱步片刻,终是取了灯笼,独自往地牢方向走去。

地牢阴湿,火光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萧景睿被锁在铁栅栏后,身形虚弱,却仍掩不住他紫瞳中的锐利。

见陈九斤到来,他竟先笑了:“陈大人深夜造访,可是良心不安?”

“萧将军说笑了。”陈九斤示意守卫退至门外,“本官只是好奇,前几日遇刺时,你为何丝毫不意外?”

萧景睿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铁链哗啦作响。

待喘息稍平,他抬头时眼中己无戏谑:“因为我知道,越靠近京城,我死的可能就越大。”他压低声音,“李崇义与南陵暗通款曲三年,军械、粮草,甚至布防图……”

“证据呢?”陈九斤逼近一步。

“来往书信就藏在锦官城档案库的夹墙里。”萧景睿忽然抓住栅栏,锁链绷得笔首,“李崇义怕我进京后,在你们皇帝面前供出他,所以必须让我死在路上!”

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萧景睿后仰退回阴影中。

陈九斤转身时,正撞见王振带着两名侍卫站在台阶上,灯笼映得他脸色青白:“大人这么晚还来探监?”

“萧监军伤势发作。”陈九斤面不改色,“本官来送些金疮药。”他亮出苏芷柔准备的药瓶,瓷瓶在火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王振盯着药瓶看了许久,终是侧身让路。

待陈九斤走远,他阴冷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牢房方向。

翌日黄昏,州衙正厅勉强收拾出宴客的体面。

原本的六房书吏早己被赤眉军屠戮殆尽,如今厅内侍立的全是卢将军麾下的兵卒,腰间钢刀与粗陶酒碗形成诡异对比。

“陈大人!”卢将军大笑着迎上来。他今日换了身半旧绯袍,腰间玉带却明显是御赐之物,“昨夜睡得可好?这帮兔崽子没惊扰到你吧?”

陈九斤余光瞥见王振站在角落,正与一名师爷模样的人窃窃私语。

“托将军洪福。”陈九斤拱手,故意提高声调,“昨晚睡得很好,只是怕进京后有人会睡不好了!”

厅内霎时一静。卢将军脸上的横肉抽了抽,突然拍案大笑:“好!陈大人果然快人快语!”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箭伤,“老子这条命是当年皇上亲征时救的,只认天子诏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绢,“三日前刚到的密旨——命我亲率三百精骑,护送二位大人平安抵京!”

王振手中的酒盏“当啷”落地。陈九斤注意到,那位师爷正悄悄往厅后溜去。

“不过嘛……”卢将军突然凑近,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皇上还说了,若有人半路搞小动作——”

他五指如钩,狠狠捏碎一颗核桃,“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