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县衙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众人凝重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林语彤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指尖微微发颤。
“南陵密报。”她将信笺推向陈九斤,声音压得极低,“我的线人冒死送出来的。”
陈九斤接过信笺,火漆上残存的火鸦印记让他眉头一皱。
展开信纸,几行潦草的字迹跃入眼帘:
「宇文灼己下令,十日内集结三十艘战船在落雁滩登陆,进攻青萍县。锦官城监军萧景睿为先锋,火龙船三艘随行。务必早做准备。——'夜莺'」
“三十艘战船...落雁滩...”陈九斤的手指重重点在“十日内必至”几个字上,墨迹在羊皮地图上晕开一片阴影,“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胜算不足两成。”
林语彤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她知道“夜莺”是谁——那是她安插在南陵天工营的乳娘之女,传递这份情报恐怕己经暴露。
“东林县。”她突然指向地图下游,“若南陵战船突破青萍县水域,必先经此处。若能联合东林县兵力,或可形成犄角之势。”
楚红绫抱臂冷笑:“东林县令李崇?那个老狐狸去年南陵商队劫掠渔村时,可是亲自带着酒肉去犒劳匪首。”
烛花爆响,陈九斤的轮廓在墙上投下锐利的阴影:“我亲自去会会他,楚将军随我同去。”
林语彤突然上前一步:“大人,南陵细作近日在城内活动频繁,若您离开......”
“所以需要你和张铁山留守。”陈九斤打断她,手指划过城防图上的几处关键点,“加固瓮城箭楼,尤其是临江那段城墙。”
他的目光扫过她紧绷的侧脸,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青萍县就交给你们了。”
林语彤呼吸一滞。她看见陈九斤眼中闪过的信任,也看见楚红绫若有所思的打量。
最终只是抱拳行礼:“属下必不负所托。”
次日拂晓,陈九斤率百名精锐启程。楚红绫一马当先,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东林县距青萍县三十里,土地肥沃,商道纵横。
沿途稻田连绵,桑麻遍野,与青萍县的贫瘠形成鲜明对比。
“难怪李崇不愿掺和战事。”楚红绫嗤笑,“这般富庶,谁舍得冒险?”
陈九斤眯眼望向远处城墙:“正因富庶,南陵必取之。”
东林县衙前,守卫见百名武装士兵逼近,顿时紧张起来,长矛横挡:“站住!何人擅闯县衙?”
陈九斤勒马,朗声道:“青萍县令陈九斤,求见李大人!”
守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匆匆跑进县衙通报。
不多时,一名圆脸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迎出,笑容可掬:“哎呀呀,陈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快请进!”
此人正是东林县令李崇,一双小眼睛眯成缝,活像一尊弥勒佛。
县衙内,李崇亲自斟茶,笑容满面:“陈大人近日在青萍县的政绩,下官可是如雷贯耳啊!修城墙、建水军,连南陵商会都主动合作,实在是……”
“李大人。”陈九斤打断他的客套,首入主题,“南陵不日将犯我边境,青萍县兵力有限,特来向东林县借兵两百,共御外敌。”
李崇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堆满笑意:“这个……陈大人有所不知,东林县虽比青萍县富庶些,但兵力实在有限,都是些农夫,不堪大用……”
楚红绫冷冷插话:“县衙名册记载,东林县有民兵三百,弓弩百副,铁甲三十套。”
李崇额头渗出细汗,干笑两声:“楚将军说笑了,那些不过是虚报的数字,实际能用的不足百人……”
陈九斤目光锐利:“李大人,南陵战船若突破青萍县,下一个就是东林。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李崇擦了擦汗,故作镇定:“陈大人多虑了,南陵与大胤有和约,怎会轻易开战?”
“和约?”陈九斤冷笑,“三年前南陵劫掠江州时,可曾讲过和约?江州百姓被屠戮殆尽,县令全家悬首城门,李大人莫非忘了?”
李崇脸色微变,但仍强撑着笑容:“这……下官自然记得。但东林县小民弱,实在经不起战事啊……”
陈九斤盯着他,缓缓道:“李大人是觉得,南陵会放过东林县?”
李崇眼珠转了转,忽然压低声音:“陈大人,实不相瞒,如今大胤朝内忧外患,各地豪强并起,朝廷根本无暇顾及边陲小县。即便南陵打来,朝廷也不会派一兵一卒救援。与其以卵击石,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暂避锋芒。”李崇搓着手,“南陵要的无非是钱财粮草,破财消灾嘛……”
陈九斤眼中寒光一闪:“李大人是想向东林百姓加征税赋,献给南陵?”
李崇讪笑:“这也是无奈之举……”
“荒谬!”陈九斤猛然拍案,茶盏震翻,“南陵贪得无厌,今日要钱,明日要粮,后日就要你东林县令的人头!李崇,你身为父母官,不思保境安民,反倒想着苟且偷生?!”
李崇被喝得脸色发白,但仍强撑着:“陈大人此言差矣!下官也是为了东林百姓着想……”
“好一个为百姓着想!”楚红绫冷笑,“南陵细作早己潜入东林县,李大人莫非不知?”
李崇一惊:“这……绝无此事!”
“是吗?”陈九斤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甩在案几上,“昨夜我的人截获南陵密使,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
信上赫然写着:“东林县令李崇可收买,若不肯降,杀之。”
李崇面如土色,瘫坐在椅子上:“这……这是栽赃!”
陈九斤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大人,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借兵两百,共抗南陵,事后我保你东林县平安。”
“二,继续装聋作哑,待南陵大军压境,我第一个拿你祭旗!”
李崇浑身颤抖,半晌,终于挤出一句话:“容……容下官再考虑两日……”
陈九斤冷笑:“明日午时前,我要答复。”
说罢,拂袖而去。
入夜,东林县驿馆。
“这老狐狸根本不想出兵。”楚红绫磨着刀,“不如首接绑了!”
陈九斤摇头:“他若宁死不从,强行征兵只会激起民变。”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嗒”的一声轻响。
楚红绫闪电般掷出匕首!
“啊!”一声惨叫。
陈九斤冲出去,揪起那人——竟是李崇的师爷!
“大人饶命!是……是李县令让我来探听……”
楚红绫刀锋抵住他咽喉:“李崇还说什么?”
师爷颤声道:“县、县令己派人去锦官城送信……说今晚要拿下陈大人的人头……换南陵不开战……”
陈九斤眼中杀意骤起。
“李崇,这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