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八章：古店幽泉
城南，古玩街。
午后的阳光被两旁高耸的仿古建筑切割成狭窄的光带，懒洋洋地洒在青石板路面上。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纸张、铜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游客稀疏，店铺大多半掩着门，透出一种慵懒又带着几分神秘的古旧氛围。
“幽泉轩”位于古玩街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转角。门脸不大，黑底金字的招牌有些褪色，字体是古朴的篆书，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年代感。两扇厚重的、包着铜角的黑漆木门虚掩着，门口没有花哨的招揽，只有一尊半人高的青石貔貅蹲在门侧，石兽的双眼似乎被得异常光滑，幽幽地“注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蓝十五和秦月站在街对面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二楼雅间里，临窗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晰地观察“幽泉轩”的动静。元宝被秦月抱在怀里，小家伙精神好了很多，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但此刻它的小脑袋却警惕地探出秦月的手臂，湿漉漉的黑鼻头对着“幽泉轩”的方向急促地抽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汪！蓝哥！秦姐！就是那里！好浓的臭味儿！和那个坏骨头面具（指骨枭执事）一样的臭！但…怪怪的…像…像是水潭底下烂掉的石头！我不喜欢！】
蓝十五微微点头，【洞察幽冥】无声无息地开启。视野中，整条古玩街弥漫着驳杂的、代表岁月沉淀和器物灵性的微弱能量场，五颜六色，如同漂浮的尘埃。然而，当他的感知投向“幽泉轩”时，那栋不起眼的建筑，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一股深沉、内敛、近乎死寂的“蚀”气波动，如同冰冷的墨汁，从建筑的每一个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这股气息，与他几天前深夜捕捉到的那一闪而逝的波动同源！但更加凝练、更加深沉！它并非外放的狂暴，而是如同沉睡的毒蛇，盘踞在巢穴深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蛰伏感。与废楼石魅、祖宅凶物那种狂暴混乱的“蚀”气截然不同，这里的“蚀”气，更像是被精心提纯、刻意收敛后的…**武器**！
“元宝的感知没错。”蓝十五的声音低沉，“里面盘踞的东西，比我们之前遇到的‘蚀’气更精纯、更危险。它像是…被驯养过的毒蛇。”
秦月琥珀色的眸子锐利如鹰，她一边轻轻安抚着躁动的元宝，一边拿出一个微型望远镜，调整焦距，仔细观察着幽泉轩的细节：“门口的石貔貅…眼睛位置有能量残留，像是一种被动的警戒装置。门楣内侧…有东西。”她将望远镜递给蓝十五。
蓝十五接过，【洞察幽冥】配合着望远镜的放大。果然，在幽泉轩门楣内侧的阴影里，刻着几个极其微小、如同蚊蝇般的扭曲符文！符文散发着微弱的乌光，与那深沉的“蚀”气波动隐隐相连。这绝非装饰！更像是一种隐秘的报警或监视法阵！
“防守严密，像个铁桶。”秦月收回望远镜，“硬闯不明智，容易打草惊蛇，也未必能抓到核心人物。”
“那就按规矩来。”蓝十五放下望远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进去，当一回‘客人’。”
片刻后，蓝十五换上了一身得体的休闲装，收敛了所有异能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对古玩有些兴趣的年轻人。秦月则将元宝暂时留在茶楼，由老板照看（付了丰厚的小费），自己也换下了干练的装束，穿着一身简约优雅的连衣裙，挽着蓝十五的手臂，两人如同寻常情侣般，踏着青石板路，走向那扇虚掩的黑漆木门。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檀香、尘封纸张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冰冷沉寂的气息扑面而来。店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造型古拙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深得多，两侧是首达天花板的博古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瓷器、玉器、青铜器、木雕、字画…琳琅满目，却都笼罩在一种奇异的、仿佛被时间冻结的寂静之中。
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衫、身形瘦削、面容清癯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巨大的紫檀木根雕茶台前，慢条斯理地冲洗着一套青瓷茶具。他的动作舒缓而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仪式感。
听到门响，老者并未立刻回头，只是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用略带沙哑却异常平稳的声音道：“贵客临门，蓬荜生辉。随意看，若有心仪之物，唤老朽便是。”声音在寂静的店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蓝十五和秦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老者，就是店员信息里登记的店主——**墨守拙**。
两人装作饶有兴致地浏览起来。蓝十五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一件件古物，【洞察幽冥】的力量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能存在的警戒符文，仔细探查着每一件器物内部蕴含的能量场。
**假！假！假！**
**蕴含微弱怨念的陪葬品…**
**带有一丝灵气但被阴气侵蚀的残器…**
**赝品…赝品…赝品…**
大多数物品都平平无奇，或是普通赝品，或是沾染了阴气怨念的旧物，虽然有些邪门，但能量波动微弱，构不成威胁。那股深沉的“蚀”气源头，似乎并不在这些陈列品中。
秦月的目光则更多停留在店内的布局和陈设上。她注意到地面铺着的青砖缝隙异常干净，似乎经常有人打理；博古架上的灰尘分布不均，有几处明显被经常挪动；店内最深处的角落，光线最暗，隐约可见一道挂着厚重黑色绒布帘子的门洞，那帘子后面散发出的“蚀”气死寂感，最为浓郁！
【汪！蓝哥！秦姐！那个黑帘子后面！臭得汪想吐！】元宝的意念通过契约传来，带着强烈的厌恶。
蓝十五微微点头，示意秦月也注意到了。他走到一个摆放着几方砚台的架子前，拿起一方雕刻着云龙纹的端砚，入手冰凉沉重。他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带着欣赏的语气：“老板，这方端溪老坑砚，石品润泽，雕工也大气，什么价？”
墨守拙这才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很瘦，颧骨略高，眼窝深陷，眼神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看了一眼蓝十五手中的砚台，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看不出的弧度：“客人好眼力。此乃清中期旧物，虽非名家所制，石料却是上乘。若诚心要，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
“三万？”蓝十五故意问道。
墨守拙摇摇头：“三千。”
这价格低得有些不合常理。蓝十五心中了然，这砚台，恐怕只是个幌子。
“好砚配好茶。”墨守拙的目光转向秦月，又回到蓝十五身上，语气平淡无波，“两位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小店吧？相遇即是缘，若不嫌弃，坐下喝杯粗茶？”他指了指那巨大的紫檀根雕茶台。
邀请来得突然。蓝十五和秦月再次交换眼神。拒绝显得刻意，接受则可能踏入对方的节奏。
“那就叨扰老板了。”蓝十五放下砚台，微笑着应下，拉着秦月的手，坦然走到茶台前坐下。
墨守拙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他取出一只造型古朴、颜色深沉的紫砂壶，又从一只小巧的锡罐中，用竹夹小心翼翼地夹出一小撮茶叶。那茶叶色泽乌黑，细长蜷曲，散发着一种极其淡雅、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冷冽清香。
“此茶名‘枯山’，生于极阴寒潭之畔，十年方得一采，性至寒至清。”墨守拙一边温壶烫杯，一边用那沙哑平稳的声音介绍着，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枯山？生于极阴寒潭？蓝十五和秦月心中同时一凛。这名字和描述，都透着一股不祥。
墨守拙开始冲泡。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老而精准的韵律。滚水注入紫砂壶，一股更加浓郁的冷冽茶香弥漫开来。那香气初闻清雅，细品之下，却隐隐带着一股…**死寂**的味道？如同深秋寒潭上漂浮的最后一片枯叶。
蓝十五的【洞察幽冥】死死锁定着墨守拙的动作和那壶茶。他能清晰地“看”到，当滚水注入壶中，与那“枯山”茶叶接触的瞬间，一丝极其精纯、冰冷内敛的“蚀”气，如同苏醒的毒蛇，从墨守拙枯瘦的指尖悄然溢出，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滚水之中！那“蚀”气并非攻击，更像是…某种**催化**或**伪装**！它在茶水中迅速扩散、隐没，与那冷冽的茶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茶有问题！
秦月放在桌下的手，己经悄然按在了腰间隐藏的配枪上！
墨守拙恍若未觉，他将泡好的茶汤，分别注入两只薄胎白瓷杯中。茶汤色泽呈现出一种极其通透、近乎无色的淡金，在昏黄的灯光下，荡漾着的光泽。那冷冽中带着死寂的茶香愈发浓郁。
“请。”墨守拙将两杯茶推到蓝十五和秦月面前，深陷的眼窝平静地注视着他们。那目光，平静得如同在观察两件即将被测试的古董。
蓝十五看着眼前这杯散发着诡异香气的“枯山”茶，又抬眼看向墨守拙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他体内的【不语】力量本能地躁动起来，胸口的石纹印记传来清晰的刺痛感，那是危险的警示！
喝，还是不喝？
这杯“幽泉”之水，是试探的毒药，还是揭开秘密的钥匙？
蓝十五的手指，缓缓伸向那只薄胎白瓷杯。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杯壁时——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风铃声突兀地从店门口响起！挂在门楣内侧一串不起眼的铜制风铃，无风自动！
墨守拙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深陷的眼窝中，一丝冰冷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投向了蓝十五！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首接落在了蓝十五胸口的石纹印记之上！
蓝十五伸向茶杯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暗室的门帘，无风自动，掀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