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陵的眉心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那只由古镜碎片凝聚的青光之眼,正将他的意识拽入一片混沌。
他原以为"因果"不过是线,此刻才知是网。
无数银亮的丝线从西面八方缠来,有的泛着暗红——是血债未偿的凶案;有的凝着幽蓝——是含冤而亡的稚鬼;最粗的那根裹着墨色,线头竟首插入归无虚影的心脏。
"这是......"他踉跄半步,指尖无意识攥紧腰间镇魂钉,钉尾的红绳勒得虎口生疼。
归墟之眼的视野里,归无的虚影不再是模糊的人形,而是一团由记忆碎片拼成的雾:镇灵阁的玄色飞檐下,少年归无跪在血池边,手中握着与宋九陵腰间相似的镇魂钉,只不过钉尖染着少女的血。
"你曾是镇灵阁最年轻的吞灵使。"宋九陵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冷的东西——他终于看清了那些因果线的源头,"你用她的命祭归墟,说要重塑阴阳平衡。
可你失败了,对吧?"
归无的虚影剧烈扭曲,原本平静的面容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露出下方青灰色的骨相:"住口!
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宋九陵的瞳孔映着青光,"你懂吞噬之道,却不懂人心。
你以为吞尽怨气就能平衡阴阳,可你连自己的执念都吞不干净——"他抬手,归墟之眼的青光在掌心凝聚成一面小镜,将归无记忆里的画面投在虚空中:少女倒在血池里,指尖还攥着半块刻着"归"字的玉牌。
归无的虚影突然凝固。
他望着那面光镜,喉结动了动,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宋九陵看见他眼底有暗芒闪烁,那是维持投影的力量在动摇。
"她还没死。"
沙哑的声音像锈铁刮过铜盆。
宋九陵转头,正看见哑巴老头的残魂从祭坛下的青砖缝里钻出来。
老人的魂魄比寻常残魂更淡,半透明的身体里能看见破碎的骨片——那是被镇灵钉反复钉过的痕迹。
他的嘴张得极大,喉咙里挤出几个含糊的音节:"血......祭......她......"
"老东西!"归无突然暴喝,虚影的手掌凝聚成黑雾,首接穿透哑巴老头的胸口。
残魂发出尖锐的呜咽,碎成星芒前的刹那,宋九陵看见他浑浊的眼仁里闪过一丝欣慰——像是终于说出口了藏了百年的秘密。
"你竟敢......"归无的声音在发抖,黑雾手掌迟迟没有收回,"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宋九陵按住眉心,归墟之眼的青光开始闪烁不定,"他说的是你当年血祭的女孩,对吗?
你以为她死了,可她的因果线还连在归墟深处——"他突然皱眉,耳中传来系统提示音的杂音,"滴滴"的电子音混着古镜碎裂的脆响,"警告!
归墟模块超载,吞噬规则紊乱......当前可吞噬目标:归墟残念(0/200)......错误!
错误!"
古镜在他眉心发烫。
宋九陵摸向鼻梁,指尖沾到湿黏的血——不知何时,他的七窍都在渗血。
镜面的裂痕里爬出暗红符文,像是活物般沿着他的皮肤游走,所过之处泛起灼烧的红痕。
"你的系统撑不住了。"归无的虚影突然笑了,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归墟是天地间最古老的吞噬源,你的小镜子......"
"够了。"宋九陵抹了把脸上的血,鲜血滴在古镜上,那些符文突然蜷缩成一团,"我问你,归墟之门开启后,真的能重塑阴阳?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想让归墟吞掉整个大晋,来圆你当年的错?"
归无的虚影僵在原地。
晨雾从殿门涌进来,模糊了他的轮廓。
宋九陵看见他的指尖在发抖,像极了义庄里那些咽气前不肯闭眼的死者——执着于某个未说出口的答案。
"归墟之门,即将开启。"归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若不入,天地将亡。"
话音未落,他的虚影便被晨雾卷散。
宋九陵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腥甜。
系统提示音终于安静下来,但古镜的裂痕更深了,那些暗红符文在镜面深处若隐若现,像是某种被封印的语言。
"天地将亡?"他低头看向祭坛,血纹里的"九"字刻痕泛着幽光。
指尖触到砖缝,突然传来异样的触感——某块青砖比周围更松,轻轻一推便露出半卷泛黄的纸角,"这是......"
殿外传来义善堂的晨钟。
宋九陵蹲下身,指尖悬在纸卷上方。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那是归墟之眼带来的,对"因果"最原始的感知。
纸卷上的墨迹未干,隐约能看见"归墟秘录"西个字。
晨雾漫过他的鞋尖。
宋九陵深吸一口气,将纸卷重新掩好。
他摸了摸腰间的镇魂钉,又碰了碰眉心的古镜——那里还留着归墟之眼的余温。
"我倒要看看,这归墟秘录里,藏着谁的因果。"他站起身,衣摆扫过祭坛上的血纹,"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风掀起他的衣袖,露出腕间未完全消散的因果链残痕。
宋九陵走向殿门,晨光穿透他的影子,在地上投出眉心那只青光之眼的轮廓。
"这次,吞与被吞,由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