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堆里的潮气漫进鼻腔时，宋九陵正盯着掌心那簇忽明忽暗的青焰。
突破的余韵还在体内翻涌，经脉里像是爬着无数细针，又痒又烫。
他试着屈指一弹，青焰"嗤"地窜起三寸高，落在脚边枯枝上——那截发黑的朽木瞬间腾起淡蓝火苗，连带着周围凝结的阴气都被灼出嗤嗤轻响。
"御灵境的灵焰..."他低笑一声，指腹轻轻抚过火焰边缘。
热度裹着清冽的木樨香，和从前接触阴物时的腐臭截然不同。
"尸眼照妖"的画面突然闪过，可这次他看清的不是诡物轮廓，而是自己掌心流转的青光里，隐约映出半枚古镜虚影。
"汪——"
沙哑的呜咽从雾里钻出来。
宋九陵抬眼，就见一只皮毛斑驳的野犬从腐叶堆里扒拉着爬出来。
它左眼蒙着层白翳，右后腿上还挂着半截生锈的锁链，可当它抬头时，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幽绿——那是被阴煞侵蚀过的亡魂野犬。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青焰在指尖凝成细线，像根无形的绳索缠上野犬脖颈。
野犬浑身一震，白翳缓缓褪去，竟摇摇晃晃凑过来，用冰凉的鼻尖蹭他手背。
"能沟通阴魂了。"宋九陵喉结动了动。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时他还以为是错觉，可此刻看着野犬顺从地伏在脚边，才真切意识到——御灵境的"御"，原来真能驾驭这些被怨气困住的魂灵。
"宋九陵！"
暴怒的嘶吼撕裂雾幕。
岳无痕从十米外的树后冲出来，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左手死死掐住右臂——那里的皮肤正在溃烂，暗红蛊虫正顺着伤口往外钻。
他的瞳孔完全变成血红色，身后腾起一团黑雾，隐约凝出另一个"岳无痕"的轮廓，指尖滴着腥甜的血珠。
"你抢我灵骨，坏我机缘！"他踉跄着扑过来，血影分身如附骨之疽紧随其后，"我要把你撕成碎片，喂给我的蛊虫！"
宋九陵没动。
他盯着岳无痕脚下——三枚镇魂钉正埋在腐叶下，泛着幽蓝微光。
这是他在突破时就埋下的，利用地脉阴气滞敌的小手段。
果不其然，岳无痕的身影刚冲进钉阵范围，血影分身便像撞在无形屏障上，动作陡然迟缓了半拍。
"野犬。"他低喝一声。
亡魂野犬瞬间炸毛，弓着背扑向血影分身。
它的利齿穿透黑雾时，竟带出几缕实质的血线——御灵境的灵力，能让阴魂触碰到阳间的东西了。
血影分身发出尖啸，转而朝野犬抓去，却正好替宋九陵挡下岳无痕的正面攻击。
机会来了。
宋九陵反手抽出腰间墨笔。
这是老仵作留下的，笔杆裹着人发，笔尖浸过朱砂和黑狗血。
他蘸了蘸舌尖血，在虚空中快速勾画——"封"字最后一竖刚落下，一张泛着金芒的符纸便从笔端飞出，精准贴在血影分身眉心。
黑雾"刺啦"一声炸开。
血影分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开始疯狂收缩。
岳无痕踉跄着后退，喉间溢出鲜血："不可能...这是镇灵阁的..."
"是仵作的手艺。"宋九陵甩了甩墨笔，第二张符纸己经成型。
这次他没急着出手，反而盯着岳无痕溃烂的右臂："你体内的血魂蛊，是不是早该反噬了？
强行激发，不怕把自己变彘？"
岳无痕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
血雾中，最后一道血影分身凝聚成型，张牙舞爪扑向宋九陵面门。
宋九陵不躲不闪，抬手将符纸拍在分身胸口——金光闪过，黑雾彻底消散，只余下半枚青铜蛊纹落在地上。
"啊——！"岳无痕跪坐在地，右臂的蛊虫己经啃到了手肘。
他盯着宋九陵，眼神从疯狂转为阴毒，"你等着！
幕后之人不会放过你！
他说过...说过要让所有吞灵者..."
"闭嘴。"宋九陵踩住那枚青铜蛊纹。
灵力顺着脚底涌进纹路，蛊纹瞬间崩成齑粉。
他蹲下身，指尖抵在岳无痕喉结上，"谁是幕后之人？
血魂蛊从哪来的？"
岳无痕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混着血沫，染脏了宋九陵的衣摆："你以为...你以为你是例外？
白无涯的局...从你激活古镜那天就开始了..."
"宋公子。"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宋九陵起身转身，就见柳轻寒抱剑站在五步外。
她的裙角沾着腐叶，发间玉簪却依旧整齐，只是眼底多了丝他看不懂的情绪："你不像个普通的仵作。"
"我只是想活下去。"宋九陵垂眸擦净墨笔。
这句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想活，但活到什么时候，活到什么地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柳轻寒沉默片刻，抬手掷出一枚玉简。
玉简便捷地落在他脚边，泛着幽蓝光泽："若你真想知道真相...来归墟祭坛旧址找我。"她说完便转身，广袖带起一阵风，眨眼间消失在雾里。
亡魂野犬凑过来嗅了嗅玉简，发出低低的呜咽。
宋九陵弯腰拾起，指尖刚触到玉面，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
"警告...血魂蛊来源己锁定...目标：归墟使·白无涯。"
古镜在眉心发烫。
宋九陵猛地攥紧玉简，指节泛白。
白无涯——系统激活时镜中那个白衣人影，说"吞噬之道是平衡"的人，原来从一开始就在局里？
雾越来越浓了。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青焰的温度。
野犬用脑袋蹭他手背，像是在安慰。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惊起几片腐叶。
宋九陵深吸一口气，将玉简收进怀中。
他需要查的东西太多了——血魂蛊、归墟祭坛、白无涯的局...
"该回义庄了。"他摸了摸野犬的脑袋，"今晚得去藏经殿查查《御灵录》，老仵作说那本书里...藏着尸眼的秘密。"
野犬"汪"了一声，乖乖跟在他身后。
雾中隐约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像是有谁在暗处翻开了一本古籍。
宋九陵脚步微顿，回头望去——除了缭绕的雾气，什么都没有。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