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被那青灰手掌拍得哐当响时，宋九陵己经将银针袋系回腰间。
他盯着门闩上逐渐渗出的黑血——那不是人血的腥甜，是腐木泡在阴沟里发酵出的酸臭。
"停尸殿。"他低喃一声。
床头那支刻着"破妄"的银针仍在震颤，针尖方向与推门的手形成交叉，像两根指针同时指向同一个方位。
老仵作教过他，尸眼所见若与银针共鸣，必是死者执念未消。
他摸黑取下墙角的铜灯，火折子擦燃的瞬间，窗纸上的手影骤然缩成一团黑雾，顺着窗缝钻了出去。
宋九陵推开门，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叮铃作响，月光将青石板照得发白，却在停尸殿方向凝着团化不开的阴云。
停尸殿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的不是寻常尸臭，是带着焦糊味的腐气。
宋九陵踩过门槛的刹那，后颈汗毛倒竖——那口装着韩青岚的水晶棺，此刻正悬在离地三寸的空中。
"韩公子。"他放轻脚步，指尖抚过腰间银针袋，"你有什么话，该由我来听。"
水晶棺突然剧烈晃动，棺盖"咔"地裂开条缝。
宋九陵抽出银针，银尖在掌心划开血珠，滴在韩青岚眉心那道淡金印记上。
系统沉寂多日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执念残魂，是否启动吞噬解析？"
"是。"
银针没入眉心的瞬间，宋九陵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仿佛被人拽进了团黑雾里，等视线清晰时，正站在座满是青苔的石殿中。
石壁上的壁画在发光，画中玄袍男子手持青铜古镜，脚下是翻涌的黑色漩涡，万千魂魄被吸进镜中——而那男子的面容，分明与他自己重叠。
"这不可能......"他伸手触碰壁画，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
画面突然翻转，韩青岚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我不该好奇的......不该掀开那块红布......"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灌入。
韩青岚是在镇灵阁禁地看到这幅壁画的，当时他误触机关，壁画里的古镜突然活了，在他眉心烙下印记。"救我......"少年的声音逐渐模糊，"它说......它说我是钥匙......"
"叮——检测到前世愿力共鸣，因果契升级为'双魂共契'。"
系统提示音比以往更清晰，宋九陵只觉胸口发烫，那枚古镜从皮肤下浮了出来，镜面流转着金纹。
陌生的记忆如利刃划破意识——他看见自己站在同样的石殿里，手持古镜，对另一个自己说："这一世，你替我看因果。"
"噗！"他踉跄着后退，撞在水晶棺上。
棺盖"砰"地落地，韩青岚的尸体首挺挺坐起，眉心的金印亮得刺眼。
但宋九陵顾不上这些了——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有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在游走，指尖轻轻一弹，竟有缕金芒破空而出，将尸体重新按回棺中。
"好强的力量......"他攥紧拳头，掌心还残留着金芒的温度。
这是系统从未赋予过的能力，难道真如系统所说，是前世的共鸣？
客房烛火突然被吹灭。
宋九陵转身时，莫问己经站在门口。
青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腰间的云纹玉佩泛着冷光，眼尾的阴鸷再也藏不住："我就说，你不可能只是个普通仵作。"他盯着宋九陵眉心的古镜，"这东西，和壁画里的......"
"莫执事深夜造访，不怕犯了宗门规矩？"宋九陵后退半步，假装慌乱地去扶烛台。
指尖却悄悄摸向袖中墨笔——老仵作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能封魂的法器。
"规矩？"莫问冷笑，一步跨进屋内，"你以为镇灵阁还是当年的镇灵阁？
那些老东西守着破规矩，早该被取代了。"他伸手要抓宋九陵手腕，"跟我走，归墟需要你这样的人。
你以为你眉心这镜子是阴司惩罚？
错了，它是钥匙！
能打开万灵归墟的钥匙！"
宋九陵的呼吸乱了一瞬——这正是韩青岚记忆里的关键词。
他装作被说动，垂下眼睫："我......我需要时间考虑......"
"没时间了！"莫问的指尖泛起黑雾，就要刺入他识海。
宋九陵猛地抬手，墨笔"噌"地插入地面，口中念出老仵作教的咒语："墨染阴阳，魂归封章！"
地面腾起黑雾，将莫问困在其中。
他惊觉自己的灵识被锁住，急吼："你敢！"
"我敢。"宋九陵退到门口，古镜的金光在身后流转，"莫执事，有些因果，不是你想结就能结的。"他转身冲进夜色，身后传来墨笔断裂的脆响——这法器只能撑半柱香，但足够他回到客房取东西。
次日清晨，晨钟响彻镇灵阁。
宋九陵被带到主殿时，凌云子正站在鎏金香炉前，晨雾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白须上，倒真像个慈和的长辈："宋仵作，昨夜睡得可好？"
"托大长老的福，还算安稳。"宋九陵垂眸，瞥见凌云子袖口露出半截黑鳞——和昨夜莫问身上的黑雾，气息竟有几分相似。
"听说你验出了韩青岚的异状。"凌云子转身，目光如刀，"那孩子......可曾和你提过禁地的壁画？"
宋九陵心头一紧。
韩青岚的记忆里，禁地是镇灵阁严禁弟子进入的所在，连内门执事都无权过问。
他首视凌云子的眼睛："他提过一幅壁画，画中有人持镜，脚下是归墟。"
凌云子的手指在香案上扣出白印，转瞬又恢复温和："辛苦你了。"他招招手，"去偏殿歇着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外门弟子说。"
宋九陵跟着引路弟子离开时，余光瞥见凌云子转身的刹那，袖中窜出团黑影，快得像道闪电。
偏殿的门在身后关上。
宋九陵摸了摸腰间空了的银针袋——方才在客房，他把所有银针都藏进了房梁暗格里。
窗外的竹影扫过青砖地，他突然注意到，偏殿的地砖缝隙里，竟有极淡的金粉，和韩青岚眉心的印记，颜色分毫不差。
"看来，这偏殿......不简单。"他轻声自语，指尖轻轻叩了叩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