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铁门被拍得哐当作响时,宋九陵正盯着掌心逆命符的残片。
那抹焦黑的符纹还带着余温,像块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
系统突然静默前的警告声仍在耳边炸响,眉心古镜愈合后的淡金印记微微发烫,像根细针挑着他的神经。
"义善堂宋九陵!州府急召!"
拍门声里混着马蹄的踢踏,应是差役骑了快马。
宋九陵抹掉嘴角的血,指腹蹭过腰间镇魂钉的铜柄——这是他最顺手的家伙什,此刻握在掌心倒比刚才的逆命符更让人安心。
他推开门时,晨雾正漫进巷子,两个皂衣差役勒住缰绳,马鼻喷出的白雾里,当先那人甩来一卷明黄召书:"镇灵阁弟子韩青岚暴毙,州牧大人特命你即刻入山验尸。"
召书展开的瞬间,宋九陵眉心一痛。
古镜在皮肤下轻轻震颤,镜面倒映出召书边角,原本朱红的官印下,"归墟"二字正以阴文浮现,像被谁用指尖蘸了血写上去的。
他垂眸掩住眼底异色,指节扣了扣召书:"何时启程?"
"即刻。"差役甩了甩马鞭,"镇灵阁的人己在山脚下候着。"
义善堂的老榆木门在身后吱呀合上时,宋九陵摸了摸包袱里的银针袋。
袋中十二根乌木针按五行排列,最上面那根刻着"破妄"的,是老仵作临终前塞给他的——"验诡尸时用,扎进眉骨三寸,能逼出执念"。
此刻针袋隔着粗布磨着他的小腹,倒像在提醒什么。
山道比想象中难走。
湿冷的雾气漫过鞋面,宋九陵数着脚下的青石板,第七块时,后颈汗毛突然竖起。
他装作系鞋带蹲下身,墨笔在地上快速划出"障魂符"的雏形——这符要借活人气血才能显形,他咬破指尖点在符心,青雾里顿时浮出三道半透明的影子。
"三阶诡物?"宋九陵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泥。
那三个影子原本裹着修士的外袍,此刻被符光一照,露出脖颈处翻卷的腐肉,其中一个喉管里还塞着半截断簪,"阻我入山,是谁的意思?"
为首的影子发出指甲刮石板的尖啸,雾气突然凝成冰锥刺向他面门。
宋九陵反手抽出镇魂钉,钉头的青铜纹在雾中泛起金光,冰锥触到钉身便碎成齑粉。
他往前踏了半步,钉尖点在影子心口:"说,谁派你们来的?"
"吞灵者......"影子的声音像两块磨盘相擦,"吞灵者不该......"
话音未落,影子突然化作黑雾消散。
宋九陵盯着地面残留的腐液,指腹蹭过镇魂钉上的血迹——这不是普通诡物的阴血,带着股焦糊的丹火味,倒像被修士用禁术炼过的。
他把钉收进袖中,继续往山上走,靴底碾碎的腐液在石板上留下暗红痕迹,像朵开败的花。
镇灵阁的山门在雾中显形时,宋九陵听见钟鸣。
青铜巨钟悬在两尊石兽之间,敲钟的道童见他走近,双手合十:"宋仵作,我家大长老己在停尸殿等候。"
停尸殿的门帘是黑麻织的,掀开时带起一阵阴风。
宋九陵的尸眼在黑暗中自动睁开,二十余具尸体按五行方位停放,最中央的水晶棺里,躺着个穿月白道袍的年轻男子——韩青岚。
他戴上鹿皮手套,指尖刚触到水晶棺,眉心古镜突然发烫。
镜面浮起细碎的光片,是韩青岚生前的画面:他跪在禁书阁里,面前摊开的典籍上画着个青铜古镜,镜中漩涡里浮着"归墟"二字;他抬头时,身后站着个穿玄色衣袍的人,眉骨处有道暗红印记。
"宋仵作看出什么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九陵转身,见个穿青衫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腰间玉佩刻着镇灵阁的云纹,只是眼尾细纹里藏着抹阴鸷——这是内门执事莫问,系统资料里提过他擅长灵魂操控。
"韩公子死状蹊跷。"宋九陵收回手,指尖在水晶棺上敲了敲,"心口无外伤,七窍无淤血,但眉骨处有淡金印记。"他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烙进去的。"
莫问的瞳孔微微收缩,转瞬又笑起来:"宋仵作果然了得。
我家大长老常说,如今这世道,能看透生死的,不是修士,是仵作。"他走近两步,袖中飘出股沉水香,"不过有些事......看透了不如看不透。
比如这'归墟',有人视若洪水,有人却觉得......"他压低声音,"是条生路。"
宋九陵垂眸整理手套,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感觉到莫问的灵识正往他识海里钻,像根细针在脑仁里搅动。
他装作被香灰呛到,后退半步:"莫执事说笑了,我个仵作,能看透的只有尸体。"
莫问的目光在他眉心扫过,忽然轻笑:"也是。
夜深了,宋仵作先去客房歇着,明日大长老再听你详述。"
客房的窗纸被夜风吹得哗啦响。
宋九陵盘坐在蒲团上,试着运转吞灵诀,却发现丹田处一片空荡——系统静默后,他连最基础的引气都做不到。
他正要睁眼,胸口突然剧痛,古镜在皮肤下疯狂旋转,镜面浮现十二道影子,围着个青铜祭坛,祭坛中央刻着和他眉心一样的古镜。
"砰!"
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宋九陵猛然睁眼,就见窗户外的黑雾里,一只青灰色的手正缓缓伸向门闩。
那手没有指甲,指节处结着黑痂,像是被人活生生剥了皮。
他摸向床头的银针袋,却发现袋子不知何时开了口,刻着"破妄"的银针正微微颤动,针尖指向停尸殿的方向。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地上,宋九陵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他盯着那只还在推门的手,忽然笑了——这一夜,怕是睡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