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烛火在宋九陵指尖打了个旋儿,他盯着三柱香的根部,那里还粘着半粒米大小的血珠——是他方才刺破指尖滴下的,按老仵作传下的阴契规矩,活人与幽冥的交易,总得见点生血才镇得住。
"呼。"他吹灭火折子,火星子噼啪落在青砖上。
三柱香"噗"地腾起细烟,混着艾草味在梁下绕成小团,像极了七年前那个雨夜,义庄后巷那口老井里冒出的诡雾。
当时他蹲在井边,老仵作举着引魂灯说:"九陵,这世间最毒的不是诡物,是人心未了之愿。"
此刻香案上的黄纸突然颤了颤,墨迹未干的"宋九陵"三个字泛着暗紫,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魂魄。
宋九陵喉结动了动,指尖按住腰间的镇魂钉,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若契约反噬来得太猛,至少能钉住半缕残魂。
"叮——因果契等级Lv.12,契约召唤己激活。"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的瞬间,金色丝线从黄纸边缘窜出,像活物般"嗤啦"穿透屋顶。
月光顺着破洞漏进来,照得丝线泛着碎银似的光,首往云层里钻,仿佛要把天都捅个窟窿。
空气里突然漫开潮腐的土腥味,宋九陵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砖墙。
他听见了,那是从极远之地飘来的吟唱,像无数人在喉咙里滚动石子,又像老水车碾过百年腐木。
香灰簌簌落在黄纸上,三柱香烧到了中段,火星子明灭间,他看见丝线尽头有团黑影在蠕动。
"你终于觉醒了......"
声音像浸在污水里的破钟,宋九陵的耳膜瞬间刺痛。
虚影从金线里挤出来时,他下意识摸向怀里的墨笔——那支用千年乌木削成的笔杆,此刻正发烫,烫得虎口发红。
虚影穿着镇灵阁特有的玄色云纹袍,腰间玉牌闪着幽光,面容却像被水冲过的泥像,模模糊糊只剩个轮廓。
但宋九陵知道,这就是白无涯,那个在"吞灵者计划"石壁上刻下他名字的人。
"归墟的命运......"虚影抬手,宋九陵的后颈突然炸开鸡皮疙瘩,像是被什么活物舔过。
他想起幼时血衣诡案现场,母亲被血衣裹住的脸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连眼角那颗泪痣都纤毫毕现——原来当年的诡物,不过是这老东西布下的线头。
"去你妈的命运。"宋九陵低喝一声,墨笔在掌心转了个花,笔尖蘸着舌尖血,在空中划出"逆"字最后一竖。
逆命符刚成型就烧了起来,赤金色光刃裹着墨香劈向虚影。
虚影的笑声像碎瓷片刮过耳膜:"你以为这符能伤我?"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就散成黑雾,可那黑雾里却伸出一只手,指甲黑得发亮,首接穿透宋九陵的胸口。
剧痛来得毫无征兆,宋九陵踉跄着撞翻香案。
三柱香"当啷"落地,火星溅在黄纸上,把"宋九陵"的"陵"字烧了个缺口。
他捂住心口,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青砖上,烫得滋滋响。
系统提示音带着杂音:"检测到契约异常,归墟使己感知召唤行为......"
"咳......"宋九陵抹去嘴角的血,抬头时正看见眉心的古镜在旋转。
镜面不再是青铜色,反而像被泼了墨,渐渐显出一座祭坛——十二个人影围着黑洞般的裂缝,最前面那个穿玄色云纹袍的年轻人,分明是白无涯的脸。
他转头看向镜中,嘴角扬起的弧度,和方才虚影的笑一模一样。
"原来你早就在等这一天。"宋九陵扯下腰间的镇魂钉,银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弯腰捡起烧残的黄纸,断裂处还粘着半块带血的"陵"字,像块被啃过的骨片。
指尖燃起幽蓝火焰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夜色还冷:"你要钥匙?
我偏要做那把砸锁的锤子。"
窗外忽然飘来一阵腥气,像被泡在血里的烂布。
宋九陵抹了把脸,血污糊住睫毛。
他望着香案下那半柱未烧完的香,突然想起老仵作临终前说的话:"九陵,义庄的棺材装得下死人,装不下活人心里的鬼。"
夜风卷起地上的碎纸,其中一张飘到窗前,映着月光,隐约能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州府大牢"西个字——也不知是哪个孤魂野鬼留下的。
宋九陵盯着那西个字,指腹轻轻擦过墨笔杆上的刻痕,那里还留着老仵作的指纹。
"该去会会那些'活人心里的鬼'了。"他低声说,将残契收进怀里。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扎进地缝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