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观的月光被阴云咬去大半，残光漏进破窗时，正落在那道士青布覆盖的脸上。
宋九陵喉间还残留着醒神汤的辛辣，古镜在眉心发烫——这是系统预警的征兆。
"你们终于来了。"道士的声音像锈刀刮过磨盘，他抬手的瞬间，十张黑莲符纸突然浮起，在半空旋成旋涡。
宋九陵瞳孔微缩，这符阵的流转轨迹竟与他在赵铁鹰尸身里见过的阴纹如出一辙。
莫十三娘的赶尸铃先动了。
青铜铃铛在她掌心震出细碎金芒，黑袍下的手腕青筋凸起："幻魂术！"
话音未落，赵铁鹰的脸就从符光里挤了出来——他脖颈歪成诡异的弧度，七窍流着黑血，正是宋九陵在义庄验尸时见过的模样。
紧随其后的是刘二狗，那村民的肚子被剖开，肠子像蛇群般从符纸里钻出来，嘶嘶吐信。
宋九陵的呼吸一滞。
他见过太多横死之相，却第一次在活人的术法里看见死者的执念具象化。
赵铁鹰的嘴张合着，无声重复着"大人救我"；刘二狗的手指首勾勾戳向他——正是前日在村口，这村民攥着符纸来找他时的动作。
"别看！"莫十三娘突然拽住他后领。
她的黑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眼角却泛着血丝："这些是他们死前最后一刻的魂影，盯着看会被拽进执念里！"
宋九陵猛地闭眼。
他能听见幻象中刘二狗的哭嚎，能闻见赵铁鹰尸身腐烂的腥气——这不是普通幻术，是拿死者残魂当引，用生者神识当饵。
他摸向腰间银针袋的手稳得反常，指尖在十二根银针上掠过，最终捏住最细的那根。
"定魂穴。"他咬着牙将银针扎入耳后三寸，刺痛像电流般窜遍后脑。
神识被撕开条细缝，他借着这股疼意强行睁开眼，墨笔己握在掌心。
地面青砖在笔下裂开，朱砂混着他的血画出扭曲符纹——这是老仵作临终前塞给他的《破妄手札》里的禁术，用活人的血引动天地气脉，专破以魂为媒的幻阵。
符阵刚成，赵铁鹰的魂影就发出尖啸。
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拉扯，黑血滴在符纹上滋滋作响，转眼就被吸得干干净净。
刘二狗的肠子缩成团，"啪"地摔回符纸，符角的黑莲突然烧起来，火星溅到道士月白道袍上。
"有点意思。"道士终于摘下青布。
月光照亮他的脸时，宋九陵的银针袋"当啷"落地——这是前日在衙门见过的李玄机！
那妖道眉峰挑着，左眼泛着幽蓝，正是邪修引动阴脉时才会出现的"鬼瞳"。
莫十三娘的赶尸铃突然炸响。
十二枚铃铛同时震颤，震得殿内浮尘都凝成了雾："李玄机？
你不是在给知府算风水吗？"
"风水？"
李玄机低头看了眼胸口，指尖缓缓抚过道袍暗纹，"我在给归墟开门。"
他突然扯开衣襟，一张刻满裂痕的黑符贴在心脏位置，符上"归墟"二字泛着幽光，
"这三个月我用赵铁鹰的官印收魂，用刘二狗的村庙聚怨，就等今天。"
他抬手指向宋九陵，"等吞灵者自己送上门。"
系统提示音在宋九陵脑海响起："检测到归墟符源，是否吞噬？"
古镜在眉心发烫，镜面浮现出李玄机的生平碎片——他本是镇灵阁外门弟子，因私炼魂符被逐，后来拜入归墟一脉，用百鬼血祭换得这身邪术。
"因果契·索命篇。"宋九陵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契纸上。
墨笔疾书"李玄机"三字时，红线突然从纸里窜出，像条活蛇缠住李玄机脚踝。
那妖道的脸瞬间扭曲，他狂吼着去扯红线，指甲在皮肤上抓出血痕："凡俗契约也想困我？"
"那便换逆命篇。"宋九陵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他反手抽出第二张契纸，这次写的是"归墟令"。
红线突然变作金芒，李玄机胸口的黑符炸开，符源化作黑雾被古镜吸了进去。
系统提示音接连响起："获得归墟符源×1，因果契升级至Lv.7。"
李玄机瘫倒在地。
他的鬼瞳正在消退，左眼重新变成普通的黑褐色，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气："你以为...吞了符源就能逃？
归墟之门...七十二时辰后全开..."他的手无力垂落，最后一口气散在风里。
莫十三娘蹲下身，用赶尸铃挑开李玄机的眼皮。
确认他断气后，她才扯下自己的黑纱，擦了擦宋九陵脸上的血："归墟之门？
老东西说过，那是阴阳两界的裂缝，吞尽万物的...你刚才用逆命契，是不是..."
"反噬了归墟令的因果。"
宋九陵摸了摸眉心古镜，镜面还残留着符源的冷意。
他转身看向归墟坛，坛底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像某种古老生物的眼睛。
莫十三娘突然拽他往外走，赶尸铃在她腰间晃得急促，"知府今夜设了庆功宴，说是破了连环凶案要犒赏。
我在衙门当差的表弟说，所有州城名流都收到请帖了。"
宋九陵脚步一顿。
他想起白日里在义庄，有个穿皂衣的公差送来的烫金帖子，当时只当是寻常应酬。
此刻夜风卷着枯叶扑在脸上，他突然闻到帖子里残留的沉水香——那香里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极了李玄机符纸燃烧时的味道。
玄真观的断瓦在身后发出脆响，不知是夜风吹的，还是归墟裂隙又裂开了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