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陵的指节抵着眉心，青铜古镜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刘二狗还在廊柱下蜷缩着，月光把他啃到渗血的指甲照得发亮，每说一个字，嘴里就漏出细碎的符灰，"它说...要我替..."
"闭眼。"宋九陵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右手将古镜举到与刘二狗眉心齐平的位置。
镜面原本蒙着的铜锈突然泛起涟漪，刘二狗的影子被拉长成扭曲的黑条，一缕极细的黑气从他鼻腔钻出来，在镜中显形——那黑气不是散的，是根线，线头扎在刘二狗心脏位置，另一端连着张皱巴巴的黄符。
"膻中穴。"宋九陵摸出腰间的银针囊，指尖在刘二狗锁骨下两指处一叩。
他当过十五年仵作，人体三百六十五处大穴闭着眼睛都能摸准。
银针入肉时刘二狗浑身剧颤，喉间发出幼犬般的呜咽，胸腔里突然传来"刺啦"一声，那张黄符从他心口顶出来，带着血珠"啪"地摔在青石板上。
符纸落地的瞬间炸开黑雾。
宋九陵后退半步，古镜在掌心发烫。
黑雾凝结成半透明的人形，面容是刘二狗的，但眼睛是两个血窟窿，嘴里嘶嘶吐着符纹："敢坏我轮回...吞了你...吞了你..."
它伸出血手抓向宋九陵面门，指甲尖擦过他耳垂，带起一道血痕。
"因果契·索命篇。"宋九陵咬着牙撕开怀中的契纸，左手捏着符纸残角，右手的墨笔蘸了舌尖血，在"被吞者"一栏重重写下"替死符魂"西个字。
血珠滴在纸上，契纸腾起紫烟，原本歪扭的符魂突然发出尖锐的惨叫，它的手被契纸红光缠住，黑雾开始片片剥落。
"检测到可吞噬目标，是否确认？"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宋九陵正盯着符魂挣扎的模样。
他想起幻境里赵铁鹰栽倒前的惊恐，想起老仵作曾跟他说过"未了之愿最是噬人"。
"吞。"
古镜突然迸出刺目白光。
符魂的黑雾被扯成丝缕，顺着镜面纹路钻进去，最后一声尖叫还在半空，就被吞得干干净净。
宋九陵踉跄两步扶住廊柱，掌心的古镜凉得刺骨，镜面浮起一行血字："获得替死符残魂×1，灵元储备+1。"
"宋仵作？"莫十三娘的手搭在他肩头上，黑袍的药香混着血腥味涌进鼻腔。
她不知何时解下了腰间的赶尸铃，青铜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东西...被吞干净了？"
"嗯。"
宋九陵抹了把额角的冷汗，转身去看刘二狗——年轻人瘫在地上，呼吸匀称了许多，嘴角还挂着符灰，"符魂是替死符的器灵，吞了它，刘二狗的命就算保住了。"
他蹲下来合上刘二狗的眼皮，指尖碰到对方发烫的脸颊时，突然一阵眩晕。
意识坠入黑暗。
这次幻境不是赵铁鹰的，是刘二狗的。
宋九陵站在街角的糖画摊前，穿粗布短打的刘二狗正挠着头跟卖糖画的老头说话，"张伯，我这月俸禄发了，给小女儿买个凤凰糖画。"
他刚摸出铜钱，斜刺里走出个道士。
道士穿月白道袍，腰间挂着八卦镜，脸上蒙着块青布，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这位小哥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
他从袖中摸出张护身符，"贫道这符能替你挡三灾六难，分文不取。"
刘二狗接过符的手顿了顿："真不要钱？"
"替天行道，岂敢言钱。"
道士笑了，青布下的嘴角咧得很开，"不过这符要贴身收着，等过了七日...自然见效。"
画面突然扭曲。
刘二狗的表情从疑惑变成茫然，他捏着符纸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发白。
道士转身要走，袖中滑落张符纸，宋九陵眼尖地瞥见符角画着朵黑莲——和赵铁鹰眉心的符纹一模一样。
"喂！"宋九陵想喊，喉咙却发不出声。
幻境开始崩塌，他看见道士回头，青布下的眼睛泛着幽光，嘴唇开合："吞灵者，归墟在等你。"
"咳！"宋九陵猛地呛了口血，莫十三娘正用力拍他后背，"醒了？你刚才首翻白眼，我还以为那符魂反噬了。"
她递来个陶瓶，"喝口醒神汤，我在衙门典籍里翻到，最近三个月有个自称清虚子的道士常来，每次都是赵铁鹰接待。"
宋九陵接过陶瓶灌了一口，辛辣的药味冲得眼眶发酸。
他摸出墨笔在纸上写下"清虚子"，契纸红光应声而起，像条活物般往西边窜去。
莫十三娘盯着红线方向，指尖着赶尸铃，"城西废弃的玄真观，我小时候跟师父赶尸路过，那观里供的不是三清，是座黑坛。"
她扯了扯黑袍，"走，趁天没亮。"
玄真观的山门倒了半边，断瓦上结着白霜。
宋九陵踩着满地枯枝往里走，鼻尖萦绕着股腐臭味——不是尸体，是常年阴湿的木料烂在泥里的味道。
正殿的门虚掩着，月光从破窗照进去，正中央摆着座一人高的黑坛，坛身刻满扭曲的符文，坛前整整齐齐码着十张空白符纸，每张符角都画着朵黑莲。
"归墟坛。"宋九陵的声音发闷，他摸出古镜，镜面映出坛底刻着的"归墟"二字。
"系统提示过归墟门开...这些符纸是要当钥匙？"
"小心！"莫十三娘突然拽着他往旁边躲，一阵阴风从殿后刮来，吹得符纸"哗啦啦"响。
阴影里走出个人，月白道袍，腰间八卦镜泛着冷光，脸上蒙着块青布——正是幻境里的道士。
"你们终于来了。"道士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碰，他抬手甩出张符纸，符纸在半空炸开，宋九陵眼前突然一片猩红。
他听见莫十三娘的惊呼被拉长，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无数个，每个影子都在重复同一句话："吞灵者，归墟在等你。"
青布下的眼睛弯了弯，道士的手按在归墟坛上："别急，等符纸凑齐...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