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尘消失的余韵还在夜色里震荡。
宋九陵指尖的黑血散着腐锈味,混着风里未散的阴煞,首往鼻腔里钻。
他望着莫十三娘鞭梢点着的阴纹,喉结动了动——那纹路像条蜷曲的蛇,和老仵作临终前在他手心画的镇灵阁禁术暗号,竟有七分相似。
"去义庄禁地。"
可话音未落,袖中系统突然发烫,青铜古镜在眉心隐隐作痛——是柳如烟的执念。
他低头看向脚边被冷无尘撕烂的棺盖,里面那具被阴器侵蚀的尸体,指缝里还卡着半朵枯萎的珠花。
"先了了这桩因果。"
宋九陵转身对莫十三娘道,"柳如烟的魂被炼了一半,若不彻底埋骨,七日之后必成凶煞。"
莫十三娘的黑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摸出腰间的赶尸铃晃了晃,铃铛声里裹着尸油的腥甜:"知府那边我去压着。
那老东西上个月还往冷无尘的阴器里塞了三坛童男血,怕得很。"
天刚擦亮,乱葬岗的荒草还挂着白霜。
宋九陵跪在柳如烟的棺前,左手持镇魂钉,右手捏着墨笔——老仵作说过,埋凶魂要"钉地脉,写魂名",钉子要入地三寸,墨字要沾活人的血。
他咬破食指,在棺头写下"柳氏如烟,归墟无妄",血珠顺着笔画渗进木头,像朵正在绽放的红梅。
"起。"他低喝一声,镇魂钉重重砸下。
地底下突然传来闷响,棺木剧烈震动,寒雾从缝隙里涌出来,裹着股甜腻的脂粉气。
宋九陵的尸眼瞬间张开,看见雾气里浮着个穿石榴裙的身影——柳如烟的魂体半透明,眼角还挂着血泪,可那双眼却死死盯着棺头的血字,像是要把每一笔都刻进骨头里。
"你怨的是周文远偷改状纸,怨的是冷无尘夺你魂炼器,怨的是知府贪你美色却护不得你周全。"宋九陵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可这些因果,我替你结了。"
魂体突然剧烈颤抖,血泪"啪嗒"砸在棺盖上,溅起细小的阴火。
系统在眉心震动,提示音像古钟轻叩:"检测到怨灵归墟任务进度90%。"
宋九陵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棺缝上:"你留在人间的,不过是那支没送出去的珠花。"
他摸出从冷无尘袖中搜出的珠花,那是支点翠缠枝莲,翡翠花瓣上还凝着未干的血——是柳如烟被抽魂时溅的。
魂体的手缓缓抬起来,虚虚碰了碰珠花。
血泪突然止住了,她望着宋九陵,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却让他听见了记忆里的碎语:"老爷说等我有了身孕,就扶我做平妻......"
"他骗了你,但你的执念,我收了。"宋九陵把珠花放进棺里。
镇魂钉没入泥土三寸。
系统提示炸响:"任务完成,因果契等级提升至Lv.3。"
寒雾骤然消散,柳如烟的魂体化作星芒,钻进了他眉心的古镜。
他感觉有团温热的东西顺着经脉往下淌,在丹田处凝成颗小珠子——是灵元,带着股淡淡的甜,像化在舌尖的蜜。
"宋仵作!"
惊惶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知府大人穿着玄色官服,膝盖上沾着草屑,正踉跄着后退,右手还保持着触碰棺木的姿势。
他的脸白得像张纸,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进官服领口:"这棺......这棺怎么没阴气了?"
宋九陵擦了擦手,目光扫过知府发颤的指尖——那上面沾着点淡金色的气,是活人阳寿的光。
他忽然明白冷无尘为什么能在知府后院设局了:"大人可是求过阴魂续命?"
知府的喉结动了动,官帽上的珊瑚珠跟着晃:"我、我不过是......"
"柳如烟的魂被炼了阴器,本可替大人续三年阳寿。"
"可现在魂归了墟,大人的阳寿......该怎么补?"
知府的腿一软,差点栽进荒草里。
他扶着旁边的老槐树,指甲几乎要抠进树皮里:"宋仵作救我!
我、我可以给你黄金千两......"
"因果债,金银偿不了。"
宋九陵转身走向停在山脚下的马车,莫十三娘正倚着车辕擦赶尸鞭,鞭梢上还沾着点暗褐色的血——是周文远的。
那主簿是在子时跑的。
他换了身粗布短打,背着个破包袱,翻墙时被莫十三娘的赶尸铃绊了脚。
此刻他正跪在乱葬岗的土坡上,膝盖压着枯死的野菊,哭腔里带着尿骚味:"我就是替冷先生递了两回信!
他说只要我不说,就保我全家平安......"
"平安?"
莫十三娘的赶尸鞭缠上他的脖子,轻轻一勒,"你递的信里,有三封是让冷先生去杀告状的百姓。"
她歪头看他,眼神像在看具新鲜尸体,"那些百姓的妻儿跪在义庄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平安?"
周文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挣扎着去抓鞭梢,却触到了上面的尸毒,指尖瞬间发黑:"宋仵作!
我知道镇灵阁的秘密......冷无尘的阴器材料,是从义庄地下的禁地......"
"晚了。"
宋九陵摸出"因果契·索命篇",血笔在纸上画出咒文,"你欠的因果,该还了。"
咒文刚成,周文远突然惨叫起来。
他的七窍渗出黑血,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头发大把大把脱落,眨眼间就成了具枯骨。
系统提示声响起时,宋九陵感觉古镜里多了团灼热的气,比之前吞噬的阴力更沉,像块烧红的铁:"获得气运阴力×500,灵元储备+5。"
莫十三娘用鞭梢挑起那具枯骨,扔进旁边的深沟:"镇灵阁的禁地......老仵作当年是不是也去过?"
宋九陵没说话。
他摸着眉心的古镜,镜面突然震动起来,上面浮起个模糊的影子——是个穿道袍的男人,声音像刮过坟头的风:"你在一步步走进归墟......"
"我等你。"宋九陵握紧腰间的银针,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抬头望向乱葬岗深处,那里有座新埋的玉棺,白天还盖着的棺盖,此刻竟裂开了道细缝,有缕青雾正从里面飘出来,像条吐信的蛇。
莫十三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赶尸铃突然自动响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股说不出的焦躁。
她摸出张黄符拍在铃上,符纸瞬间焦黑:"那玉棺......不是凡物。"
宋九陵的尸眼微微发烫,他看见玉棺周围的荒草正在枯死,泥土里渗出黑色的水,像血,又像墨。
风里飘来股甜腻的香,和柳如烟的脂粉气不同,更浓,更艳,像浸了千年的尸油。
"去看看。"他握紧骨刀,刀柄的"义"字再次硌得手疼。
月光照在乱葬岗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根扎进地里的钉子。
而那座玉棺的缝隙里,隐约传来指甲刮过棺木的声音,一下,两下,像在数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