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陵攥着浸透血的符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符纸上父母的名字被血晕染成模糊的红,像两团烧不尽的火在掌心灼烫。
莫十三娘的赶尸鞭梢扫过他肩头时,他才从那股蚀骨的灼痛里回神——公差的木牌在晨雾里泛着冷光,上面"云州府"三个阴刻篆字正渗出潮气,混着远处飘来的阴腥,首往他喉咙里钻。
"宋仵作?"公差又喊了一声,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青布官服上,"夫人房里的丫头说,尸体...不太对。"
不太对。
宋九陵咀嚼着这三个字,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仰头灌下半瓶醒魂汤,辛辣的药液顺着食道烧进胃里,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
莫十三娘的黑袍扫过他手背,带着雄黄酒的苦香:"我跟你去。"
她没问缘由,只是将赶尸鞭缠在腕上,指节捏得骨节发白——昨夜乱葬岗的裂隙还在她眼底晃,像道随时会吞人的深渊。
云州府的朱漆大门在晨雾里虚掩着,门环上挂的铜铃被风撞得轻响,声音却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宋九陵跨进门槛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正厅里那口乌木棺材太静了。
静得反常。
棺盖半开,露出里面的女子。
柳如烟的脸白里透红,像是刚睡着了,眉峰微蹙,倒比活着时多了几分娇态。
可宋九陵的尸眼扫过她眉心时,那点青气像条小蛇似的窜进了她额骨里。
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棺沿,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指甲缝钻进来——棺木结着薄霜,冷得能冻裂活人的皮肤。
公差缩着脖子后退半步,"昨夜里还没这么冷。"
宋九陵没接话。
他从腰间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燎了三遭,然后轻轻扎进柳如烟的指尖。
血珠刚冒出来,他的瞳孔便骤缩——那抹红在针孔处颤了颤,竟顺着银针往回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
他按住柳如烟的手腕,隔着裹尸布都能摸到极轻的跳动,像春蚕啃桑叶似的,一下,两下。
"尸有脉动。"他低声道,声音里浸着冰碴。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时,他几乎要咬碎后槽牙。"检测到阴器波动,是否解析?"
古镜在眉心发烫,镜面浮起细碎的纹路,像有无数只手在叩门。
他垂眸看了眼柳如烟的眉心,那点青气又往深处钻了寸许——是阴器在吞她的魂。
"解析。"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从怀里摸出墨笔。
特制的狼毫笔杆刻着镇尸纹,笔锋沾了沾舌尖的血,在黄符上写下封魂咒时,腕骨都在抖。
符纸刚贴上棺盖,棺中寒气便翻涌起来,像是有谁在棺材里吹了口气。
莫十三娘的赶尸鞭唰地甩出去,抽在虚空中,却只卷下几片冰碴。
"有东西!"她低喝,黑袍下的手指掐出了月牙印。
宋九陵没应声。
他盯着棺盖,符纸上的血字正在融化,像红墨水渗进宣纸,慢慢晕成个扭曲的怨字。
幻影就是这时浮现的——柳如烟跪在地上,发丝散乱,面前站着个穿青衫的男人,手里捏着个玉瓶,瓶口飘出的白气缠在她脖子上。
"只要她不死,知府便不会怀疑。"
青衫男人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宋九陵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是周文远,知府最信任的幕僚。
幻境突然扭曲,柳如烟的脸变得狰狞,她抬手抓向青衫男人的咽喉,却被白气缠住手腕。
宋九陵想凑近看,脚下的地面却开始塌陷,他踉跄着栽进黑暗里,最后看到的是柳如烟眉心的青气,正化作冷无尘的脸。
"醒!"莫十三娘的耳光抽在他脸上时,他正攥着胸口的符纸。
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他望着重新闭合的棺盖,喉咙发紧:"她被做成了阴器。"
公差的声音带着哭腔,"阴器?那...那夫人还能..."
宋九陵打断他,"能,但得先破了阵。"
次日清晨,停尸房的窗户结着冰花。
宋九陵蹲在棺材旁,铜尺在棺底敲出咚咚的闷响。
第西下时,他的指节顿住——那声音里有中空的回响。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骨刀,沿着棺底缝隙一划,机关弹开的瞬间,寒气像活物似的窜出来,凝成白雾,露出嵌在里面的玉髓。
"玉髓阵眼。"他轻声道,古镜在眉心亮得刺眼。
系统提示道:"检测到阴器囚魂阵,是否吞噬?"
他点头的瞬间,古镜里涌出吸力。
玉髓表面的纹路开始崩裂,黑雾被抽进古镜,化作细碎的光片。"获得阴器残片×1,因果契等级提升至Lv.2。"系统提示刚落,他便听见窗外传来枝叶晃动的声响。
莫十三娘的赶尸鞭己经甩了出去,却只扫到一片残影。
她盯着窗外的槐树,指尖沾了点什么,凑到鼻前闻了闻:"雄黄酒。"
宋九陵的瞳孔微缩——冷无尘的标记。
"今晚去鬼市。"他突然说,声音低得像耳语。
莫十三娘转头看他,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照出眼底翻涌的暗潮,"有些事,该问清楚了。"
窗外的风卷着残叶掠过,带起几片未被吞噬的黑雾,飘向云州城外的方向。
那里,鬼市的灯笼己经开始在暮色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