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时，宋九陵与莫十三娘的马车正碾过西城门。
"知府衙门的帖子。"莫十三娘掀开车帘，抛来半枚青铜鱼符，边缘刻着"云州司刑"西字。
宋九陵接住时指腹一凉 ，鱼符背面还凝着层薄霜，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他抬眼望向前方飞檐斗拱的府衙，檐角铜铃正被风撞得轻响，那声音里裹着股说不出的阴滞，像有人在铃铛里塞了团浸血的棉絮。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到了？"他着鱼符，眉心古镜微微发烫。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云州气运异常，阴气浓度超标200%，建议优先排查官府卷宗。"
莫十三娘将竹篓往怀里拢了拢，竹篓里装着从镇灵阁旧址捡的孩童骸骨："州城死了人，死的是知府最宠的柳姨娘。
仵作验了三回，都说这尸身不合常理。"
她顿了顿，黑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玉棺挂饰，"能让官府请外州仵作，要么是尸身邪性，要么是...有人想让我们看见什么。"
府衙后堂的停尸房比宋九陵预想的更冷。
七口冰棺一字排开，最中间那口朱漆描金，棺盖上结着层霜花，像被谁撒了把碎玉。
宋九陵刚跨进门，后颈汗毛就竖了起来——这冷不是冰窖的冷，是阴寒，带着股腐木混着沉水香的味道，首往骨头缝里钻。
"宋仵作请。"引路的衙役缩着脖子退到门边，额角渗着冷汗。
宋九陵注意到他右手始终按在腰间刀柄上，指节发白。
莫十三娘站在门口没动，赶尸鞭在掌心缠了两圈："我守着，有动静喊我。"
宋九陵点头，走到冰棺前。
指尖刚碰到棺盖，系统提示骤响："检测到阴器残留，危险等级：乙上。"
他垂眸看了眼掌心——刚才触棺的地方起了层鸡皮疙瘩，皮肤下隐约有青线游走，像被什么东西咬了口。
棺盖掀开的瞬间，寒气裹着脂粉香扑面而来。
柳如烟仰面躺着，月白寝衣裹着纤腰，面容比活人还鲜活：眉峰微蹙，唇色粉润，连眼角那颗泪痣都泛着珍珠似的光。
宋九陵捏着银针的手顿了顿——他见过百具尸体，从未见过腐烂速度为零的。
更诡异的是，她手腕内侧有圈淡青勒痕，像被什么无形的绳子捆过。
"尸眼开。"他默念一句，眼前景象骤变：柳如烟的魂魄被团黑雾裹着，悬在胸口三寸处，雾里还缠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另一端消失在地下。
系统在镜中弹出信息："阴器封魂术，以活人生魂为引，强行锁魂七日。
今日是第七日。"
银针刺入眉心时，柳如烟的睫毛颤了颤。
宋九陵的呼吸一滞——这是活人才有的反应。
他顺着任督二脉连刺三穴，尸体突然睁开眼，眼珠泛着死鱼般的白："我不想走...老爷说要带我去江南看桃花..."
话音未落，她嘴角渗出黑血，那团黑雾唰地钻进宋九陵眉心古镜，镜中浮现出碎片：红烛高烧的内室，穿青衣的男人掀开她的妆匣，往茶盏里滴了滴翠绿液体。
"玉髓尸膏。"宋九陵后退半步，指尖掐住掌心。
这东西他在老仵作的笔记里见过，用千年寒玉髓混合婴灵血炼成，能让尸体保持鲜活，却会把死者执念锁成尖刺，扎进每一个靠近的人心里。
他摸出墨笔在空中画破阴符，符纸刚落地，冰棺突然剧烈震颤，棺底传来指甲刮木的声响。
"是阴器在吸地气。"莫十三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不知何时己走进来，赶尸鞭甩在棺沿，鞭梢缠着的尸斑铜钱叮叮作响，"封魂术需要地脉阴力养着，他们在棺材底下埋了引魂钉。"
宋九陵蹲下身，用银针撬起棺底的青石板——下面果然插着七根黑钉，钉身刻满倒转的"生"字。
他刚拔出第一根，柳如烟的尸体突然坐起，双手掐住他手腕，指甲瞬间变长三寸，刺进他皮肤里。
尸体咧开嘴，笑容扭曲得像被揉皱的纸，"疼吗？我疼了七天七夜...每根钉子扎进骨头里，比生孩子还疼..."
宋九陵反手扣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掏出怀中的镇魂铃。
铃声响起的刹那，尸体的指甲咔地断裂，黑雾从她七窍涌出，钻进古镜。
系统提示音响起："吞噬执念阴力×50，检测到关联线索：青衣男子，周姓，云州主簿。"
"周文远。"莫十三娘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她弯腰捡起断裂的指甲，凑到鼻尖闻了闻，"这指甲里有朱砂味，是主簿房里常用的印泥。"
当夜，月上柳梢头时，两人摸进了主簿府的地窖。
地窖霉味刺鼻，墙上挂着几盏引魂灯，灯油是血红色的。
宋九陵的鞋跟踢到个陶瓮，瓮里滚出截指骨，骨头上还粘着块染血的丝绸。
"在这儿。"
莫十三娘的赶尸鞭挑起张泛黄的纸，"冥妃炼化图"五个字在火光下泛着青。
图上画着口玉棺，棺中女子眉心有枚青铜镜印记，和宋九陵的古镜纹路如出一辙。
他的指尖刚碰到图纸，系统突然警报大作："检测到吞灵者血脉共鸣，危险等级：甲下！"
"你们不该来。"
阴恻恻的声音从地窖深处传来。
宋九陵抬头，看见个穿玄色道袍的男人倚在墙角，左眼戴着青铜眼罩，右眼里泛着幽绿的光。
他腰间挂着串骨珠，每颗珠子里都封着个扭曲的魂魄——正是在镇灵阁旧址见过的邪修冷无尘。
莫十三娘的赶尸鞭缠上了腰间的玉棺挂饰，"冷师兄别来无恙。当年镇灵阁逐你出门时，可没教你炼阴器玩女人。"
冷无尘笑了，笑声像指甲刮玻璃："玩？
那柳如烟的魂可是好东西，能引动云州地气。
等我炼成冥妃，这云州城的活人...都得给我当血食。"
他抬手结印，墙角的引魂灯瞬间爆成血雾，"不过现在——先送你们去见阎王。"
掌风裹着腐臭扑面而来时，宋九陵早有准备。
他在踏入地窖前就用银针在地面布下断魂阵，此刻咬破指尖画出因果契，血光顺着银针游走，将冷无尘的阴力引向阵眼。
冷无尘的身形顿了顿，脸上闪过惊恐——他的阴力像被扔进沸油的雪，"滋滋"地消融。
宋九陵抽出袖中短刀，刀尖抵住冷无尘咽喉，"你炼的不是冥妃，是你自己的坟墓。"
莫十三娘甩出尸锁符，黄纸"唰"地缠上冷无尘西肢。
符纸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发出"嗤啦"的声响，像烧红的铁烙在肥肉上。
冷无尘痛吼着倒地，青铜眼罩掉在地上，露出的左眼里——竟嵌着颗和柳如烟棺底一样的引魂钉。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完成'阴器清除任务'，获得气运阴力×100，因果契等级提升至Lv.2。"
宋九陵弯腰捡起地上的冥妃炼化图，图上玉棺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和莫十三娘腰间的挂饰、他眉心的古镜，连成道奇异的光。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得人心慌。
莫十三娘蹲下身，用赶尸鞭挑起冷无尘的衣领，"先把他带回义善堂，这邪修身上的钉子...和柳如烟棺底的，是同批货。"
她抬头时，黑袍下的玉棺挂饰闪了闪，"更要紧的是...这图上的玉棺，和你镜中映的那口，纹路一模一样。"
宋九陵捏紧图纸，指节发白。
他望着地窖外的夜色，风里又飘来那股古老阴寒的檀香味，比在镇灵阁旧址时更浓了。
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冷无尘脸上投下阴影，他右眼里的幽绿光芒渐渐熄灭，嘴里却还在呢喃："归墟之眼...玉棺...你逃不掉的..."
更夫的梆子声停了。
义善堂的方向，传来老黄狗撕心裂肺的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