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往下延伸时，宋九陵的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那根系在心脏上的“线”拽得更紧了，每下一级台阶，胸腔里便泛起一阵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脉往他骨缝里钻。
王大牛的声音带着哭腔，“宋仵作……这味儿……越来越腥了。”
莫十三娘的锁魂铃突然轻颤。
赶尸人停住脚步，黑袍下的手指缓缓抚过石壁——刚才还是青灰色的岩壁，此刻竟泛出幽白的光。
宋九陵借引魂符的幽绿火光凑近，瞳孔骤缩，这哪里是岩石？
分明是无数根人骨拼接而成，骨缝里填着凝固的黑血，指甲盖大小的骨片上还留着刮擦的痕迹，像是被钝器强行敲碎后粘合的。
莫十三娘的声音像淬了冰，“人骨封印墙，用活人生骨筑墙，每块骨头里都封着一道残魂。”
她的指尖划过一块股骨，骨面突然渗出暗红血珠，“这些人……死时都带着怨气。”
宋九陵摸出银针，针尖刚触到骨缝，眉心古镜便泛起温热。
系统提示声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封印残魂’，是否解析？”
他没犹豫，咬破舌尖将血珠滴在银针上——这是仵作验尸时开魂路的法子，活人血能引动死者残念。
银针扎进骨缝的瞬间，整面骨墙发出蜂鸣。
王大牛啊地一声踉跄，后背撞在另一块头骨上，那骨头竟裂开条缝，露出里面蜷缩的灰白色影子。
宋九陵眼疾手快拽住王大牛后领，将人扯到身后：“别动，你身上有母体残魂的因果，这些封魂骨认生。”
莫十三娘己经抽出赶尸鞭，鞭梢缠着的铜铃震得嗡嗡响：“退到我身后。”
她的目光扫过宋九陵手中的银针，“你要做什么？”
“看他们在封什么。”
宋九陵解开腰间的墨囊，狼毫笔在舌尖舔了舔——这是老仵作传下的写魂笔，用死囚头发混牛血制成，专写死者执念。
他选中一块完整的头骨，笔锋在骨面上游走，墨汁遇骨即渗，很快勾勒出一道扭曲的咒文。
骨墙突然剧烈震动。
王大牛的牙齿撞出声响，死死攥住宋九陵的衣角。
但宋九陵的目光凝在头骨上，一道虚幻的光影正从骨缝里钻出来，像被风吹散的烟雾，逐渐凝形。
那是个穿玄色道袍的男子，胸口插着枚青铜钉，钉尾刻着镇灵阁的九瓣莲纹，他的手腕和脚踝都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每动一下，铁链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光影中的男子突然抬头，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血，“归墟……守门人……他们要封的不是我……是归墟里的东西……”
他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瓷片，“宋……宋家小子……你身上有……”
“啪！”莫十三娘的锁魂铃砸在光影上。
虚影瞬间溃散，骨墙上的血珠却更浓了，顺着宋九陵写的咒文往下淌，在石阶上积成个小血潭。
“你疯了？”宋九陵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那是重要线索！”
“那是引魂咒。”莫十三娘甩开他的手，锁魂铃在掌心转了个圈，
“你用写魂笔勾了他的残念，再让他说下去，整面骨墙的封魂都会被引出来。”
她瞥了眼王大牛发白的脸，“你想让这小子被百鬼啃成白骨？”
宋九陵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摸了摸眉心的古镜，镜面第二层纹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正缓缓旋转——这是系统升级的征兆。
老仵作说过，古镜有三重纹路，每重对应不同的吞噬能力，可他之前试过所有方法，第二层始终纹丝不动。
“看那里。”莫十三娘突然抬下巴。
宋九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骨墙上有块菱形凹痕，刚好能嵌进古镜的形状。
当第二层纹路转到某个角度时，凹痕里突然泛起金光——是镇灵阁的九瓣莲纹。
“咔嚓。”
像是某种古老机关被触发，整面骨墙发出闷响。
宋九陵感觉脚下的石阶在震动，抬头时，头顶的骨砖正缓缓移动，露出一道半人高的石门。
门后涌出的风带着浓重的腐臭，混着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
“进去。”宋九陵摸出镇魂钉，这是用雷击枣木混黑驴蹄子制的，专破阴邪封印。
莫十三娘拦住他：“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知道。”宋九陵的声音沉得像块铁，“镇灵阁用婴骨血阵封了个东西，而我……”他指了指眉心的古镜，“这镜子要我看。”
石门后的密室比想象中更小。
中央摆着口黑色石棺，棺盖刻满倒悬的镇灵印，棺底铺着层暗红的土——凑近了看，竟是数百具婴儿骨架，头骨朝着石棺呈放射状排列，每具骨架的天灵盖都有个拇指大的洞，像是被什么尖器生生戳穿的。
莫十三娘的指尖掐进赶尸鞭的牛皮绳里，“用婴魂镇棺，这些孩子死时不满百日，怨气最纯。”
她突然拽住宋九陵的胳膊，“退开！”
突然，石棺发出闷响。
宋九陵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棺里撞来撞去。
棺缝渗出黑血，滴滴答答落在婴骨上，血珠接触骨架的瞬间，那些己经白化的骨头竟泛起诡异的红，像是被重新注入了鲜血。
“小心！”莫十三娘的赶尸鞭横扫而出，鞭梢缠住宋九陵的腰往旁一拽。
一道半透明的鬼手从血潭里钻出来，指甲擦过他的脚踝，带起一道白痕，冷得像泡在冰水里。
宋九陵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眉心古镜上。
镜面泛起青光，扫过鬼手的刹那，那东西发出尖啸，化作一团黑雾。
他盯着石棺，能听见里面传来指甲刮擦棺壁的声音，一下，两下，像是在数着什么。
“里面的东西……还活着。”宋九陵摸出镇魂钉，钉身刻的“破妄”二字在幽光下泛着冷意。
他能感觉到古镜在发烫，第二层纹路转得更快了，像是在催促他做点什么。
石棺的震动突然加剧，棺盖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漆黑的轮廓。
莫十三娘的锁魂铃响成一片，她盯着那道缝，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宋九陵，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
宋九陵握紧镇魂钉，指节发白，“老仵作说过，镇灵阁的印，要反过来破。”
他的目光扫过棺盖上的镇灵印，“而我……”
石棺里传来一声闷吼，像是野兽，又像是人。
宋九陵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根系在心脏上的“线”突然绷断了——他踉跄一步，镇魂钉的尖端抵住棺盖三寸处，那里刻着最后一枚镇灵印。
“咔。”
棺盖的裂缝又宽了几分。
宋九陵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