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幻境

2025-08-24 3007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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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陵是被一阵铁锈味呛醒的。

他的后脑勺撞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疼得眼前发黑,喉间像塞了团浸血的棉花。

意识回笼的瞬间,耳中炸开千万道哭嚎——有婴儿的啼哭,有妇人的悲咽,有男子的怒喝,所有声音绞成乱麻,顺着耳膜往脑子里钻。

宋仵作!"王大牛的哭腔近在咫尺,带着颤音的摇晃落在肩头,"您醒醒啊!

那黑疙瘩...那黑疙瘩又动了!"

宋九陵猛地睁眼,首先触到的是莫十三娘搭在他腕间的手。

那双手裹着褪色的黑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正将一道凉丝丝的尸气渡进他体内。

抬头望去,溶洞的岩壁不知何时爬满了青灰色的藤蔓,每根藤蔓上都缠着半透明的影子——披头散发的女人、浑身是血的孩童、脖颈扭曲的男人,所有怨灵都将脸转向他们,黑洞洞的眼窝里渗出血泪。

"空间被锁死了。"

莫十三娘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她另一只手捏着张猩红尸符,指尖渗出的血珠正沿着符纸纹路游走,

"这是万怨囚笼,母体用怨气凝出的困阵。

那些藤蔓是活的,专吸活人气机。"

话音未落,最近的藤蔓突然绷首,尖端裂出锯齿状的口器,朝着王大牛的咽喉刺来。

宋九陵后腰的古镜嗡地一震,他条件反射地翻身推开王大牛,那口器擦着他耳尖划过,在岩壁上刮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系统!"他咬着牙低喝,眉心的古镜发烫,镜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

"母体觉醒度45%,需破幻象见真核方可封印。

当前可调用第二层纹路,消耗1.5灵元。"

灵元?

宋九陵的瞳孔缩了缩。

他之前吞噬的灵元才刚攒到14.0,这消耗...藤蔓又缠了过来,这次目标是莫十三娘的锁魂铃。

她旋身避开,黑袍扫过地面,三枚青铜铃铛砸在地上,炸出一圈黄光——是赶尸人镇尸用的黄泉铃。

"撑不住半炷香。"

她扯下腰间的尸符袋,指尖翻飞着结印,"这些怨灵是母体的耳目,你得快!"

宋九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老仵作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本《阴阳锁魂录》,里面写过:"怨气成势,幻象遮眼,破妄需以镜照心。"

古镜是系统具象化的产物,或许...他闭了闭眼,将仅剩的灵元全部注入眉心。

刺痛如刀割开颅骨,古镜的纹路突然亮了。

第二层暗纹缓缓转动,镜面溢出青蒙蒙的光,所过之处,藤蔓上的怨灵发出尖啸,像被泼了滚油般扭曲消散。

岩壁上的青灰色褪去,露出原本的石灰岩质地,而在溶洞最深处——那里悬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

心脏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每跳动一次,就有黑雾从纹路里渗出,重新凝结成怨灵。

更让宋九陵血液凝固的是,心脏中央嵌着块半透明的玉牌,上面刻着的镇灵阁三个字。

"原来...是镇灵阁的手笔。"他喃喃出声,喉间发紧。

老仵作曾说镇灵阁是守护阴阳的正道,可这颗被封印的怨胎,分明是用活人怨气祭炼的邪物。

"宋九陵——"

熟悉的声音从心脏里传出来,这次混着金属摩擦的刺耳音。

他抬头,看见心脏表面浮现出自己的脸,嘴角咧到耳根:"你以为能逃得过?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你的尸眼,你的系统,都是我给的!"

"放屁!"

宋九陵抄起腰间的银针袋,三枚三寸长的镇魂钉被他攥得发烫。

这是他用七具凶徒的脊骨炼的,能钉住地脉凶气。

他盯着心脏周围若隐若现的阵眼——正东、正南、西北,三个泛着红光的点。

"莫姑娘!"

他将银针袋抛给她,"用尸符引开左边的怨灵,王大牛,你举着火折子照住西南角!"

莫十三娘接得稳稳的,尸符唰地甩向左边,炸出一片火光:"你最好别让我白搭三条尸符!"

王大牛抖着手擦亮火折子,昏黄的光映得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却硬是咬着牙把火光对准了指定位置。

宋九陵猫腰冲了出去。

第一枚镇魂钉扎进正东阵眼时,心脏猛地收缩,他的胳膊被反弹的怨气震得发麻;

第二枚钉入正南时,地面裂开缝隙,他踉跄着扶住岩壁,掌心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

第三枚扎进西北的瞬间,心脏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黑雾如暴雨倾盆而下。

"最后一枚!"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月牙形胎记——这是老仵作说的"阴命"标记。

咬破指尖,鲜血滴在镇魂钉上,红与黑在钉身纠缠,他拼尽全力将钉子捅进心脏最中央。

"啊——!"

撕心裂肺的尖啸震得溶洞簌簌落石,黑色心脏剧烈抽搐,表面的"宋九陵"面容扭曲成无数张怨鬼的脸。

宋九陵被反震力掀飞,撞在岩壁上又滑下来,喉咙一甜,血沫溅在古镜上。

但他笑了。

古镜的镜面正疯狂吸收着溃散的怨气,那些黑雾钻进镜面后,化作点点星光,在他识海里汇聚成溪流。

系统提示音终于不再是尖叫,而是带着机械感的沉稳:"吞噬完成,灵元+5.0,当前进度:19.0/100;

检测到'凡境·凝元阶'己满足条件。"

热流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游走。

宋九陵感觉自己的五感突然清晰了十倍——能听见莫十三娘的锁魂铃在十步外轻响,能看见王大牛火折子上跳动的火星纹路,甚至能闻见岩壁深处飘来的...一缕熟悉的沉香味。

是老仵作常用的安息香。

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逐渐消散的黑雾。

古镜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一段模糊的残影:百年前的溶洞里,七个穿着镇灵阁道袍的人围着祭台,中间躺着个浑身是血的孕妇。

为首的道士举起桃木剑时,孕妇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嘴型分明在说:"我要你们的命..."

"所以你就吞噬了他们的怨气,成了母体。"宋九陵摸着眉心的古镜,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莫十三娘走过来,递给她一方黑布:"擦血。"

她的黑袍破了几道口子,脸上沾着血污,眼神却亮得惊人:"那声音没了?"

"没了。"宋九陵擦净嘴角的血,抬头看向溶洞顶端。

不知何时,那些融化的岩石又凝固了,石钟乳上挂着的水珠正往下滴,叮咚作响。

王大牛瘫坐在地上,抱着火折子首喘气:"宋仵作,咱能...能走了不?"

"走。"宋九陵站起身,却在转身时顿住。

他的尸眼突然发烫,透过岩壁,他看见地脉深处有团暗红的光,正随着他的心跳节奏跳动。

那光里似乎有张脸,和古镜里的"自己"、和母体里的"自己",都有七分相似。

"宋仵作?"莫十三娘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没事。"

他低头将镇魂钉收进银袋,指尖触到袋底老仵作留的纸条——"若见镇灵印,速离云州"。

现在想来,那残卷、那玉牌、这母体,或许都是镇灵阁埋下的棋子。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刚才地脉深处的红光,像极了七岁那年,他躲在床底时,看见父母背后的那团光。

溶洞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黑雾残片。

宋九陵摸着眉心的古镜,听见风里有个极轻的声音,像叹息,像召唤:"九陵...该醒了。"

他脚步微顿,回头看向己经彻底寂静的溶洞深处。

那里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睡中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