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宋九陵蹲在阿婆身侧,指腹轻轻覆上她渐渐冷去的手背。
老人掌心那道抓痕还在渗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利爪硬抠出来的——他想起方才影无痕扯断玉牌时,识海里古镜发烫的灼烧感,那或许就是归墟使的气机渗透,连将死之人的残魂都要强行攫取。
"阿婆。"他低唤一声,喉结动了动。
十五年来在义庄与尸体打交道养成的冷硬,此刻却被这双始终攥着符纸的手揉得发疼。
老仵作临终前也是这样,攥着半枚铜钱塞给他,说"因果债要自己了",而阿婆用最后一口气塞来的魂引符,末尾那半枚残缺铜钱,与老仵作的简首能严丝合缝拼上。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震得他眉心微疼:"检测到归墟旧符,是否解析?"
宋九陵指尖在符纸上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墙上影无痕撞开的破洞。
月光漏进来,在阿婆灰白的发丝上镀了层银边——她该是想干干净净走的,就像那些被他亲手入殓的苦命人。
他将符纸平摊在膝头,指腹抚过血画的咒文,触感带着半干的黏腻,像极了尸斑初现时的皮肤。
"解析。"
话音未落,眉心古镜轰然转动。
青铜镜面泛起涟漪,阿婆的哭腔、影无痕的冷笑、密室里的血腥气突然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硫磺味。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座漆黑祭坛前,祭坛中央悬浮着半面青铜镜,与他眉心的古镜纹路如出一辙。
镜前立着道玄色身影,背对着他,正在用骨刀割开手腕,鲜血滴在镜面上,发出"嗤啦"的灼烧声。
"归墟之匙需吞灵者魂魄为引,归墟镜残片为骨。"那声音像锈铁刮过石板,"待两镜合一,阴阳司的气穴...不过是道纸糊的门。"
画面突然碎裂。
宋九陵猛地回神,发现自己额头己渗出冷汗。
他望着掌心的符纸,此刻咒文正泛着幽蓝微光,像是被古镜吸走了什么。
原来影无痕说"归墟使要的是你",指的是他这天生阴命阳魂的体质——吞灵者,正是归墟之匙的活钥匙。
"宋九陵!"
暴喝声撕裂密室的寂静。
影无痕从破洞外倒撞进来,后背蹭着墙滑落在地,嘴角的血滴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的花。
他脖颈处缠着数道黑雾凝成的魂链,链端泛着尖刺,每根都扎进他自己的皮肉里——显然是强行催动了禁术。
"你以为烧了我的吞魂器就能逃?"影无痕的瞳孔变成灰白,眼白爬满血丝,"归墟使大人说过,吞灵者的魂魄比千只诡物都补...都补!"他抬手一拽魂链,黑雾骤然暴涨,将宋九陵笼罩其中。
宋九陵没动。
他望着那些缠向自己脖颈的魂链,指尖摸到袖中银针——阿婆塞符纸时,指腹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三划,那是老仵作教他的"反引"暗号。
他抽出银针,刺破指尖,血珠滴在符纸上,咒文突然绽放金光,将黑雾逼退半尺。
"墨笔。"他低喝一声,系统立刻将义庄常用的狼毫笔浮现在掌心。
宋九陵屈指弹开笔帽,笔尖蘸了蘸符纸上的血,在地面快速勾勒——老仵作说过,引魂咒的逆纹是锁魂阵,而锁魂阵的逆纹...是吞魂阵。
影无痕的魂链己经缠上宋九陵的手腕,冷得像浸过冰水的铁链。
但下一刻,他突然瞪大眼睛——那些本应抽离宋九陵魂魄的魂链,竟顺着符纸的金光倒灌回来!
黑雾裹着尖锐的哭嚎,顺着链尖扎进他的太阳穴。
"你竟敢用归墟之术反制我!"影无痕蜷缩成团,指甲在青砖上抠出深痕,"这是归墟使大人的...啊!"
"你不懂归墟。"宋九陵弯腰捡起地上的墨笔,笔锋指向影无痕颤抖的后背,"正如你不懂吞灵——吞噬从来不是单向的。"他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魂器解析模块升级,可反向炼制邪修器具,生成'反魂器'。"
影无痕的惨嚎戛然而止。
他望着宋九陵眉心流转的古镜,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以为知道钥匙就赢了?
归墟之匙...不止一把!"他喷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
密室重新陷入寂静。
宋九陵蹲下身,将影无痕腰间的玉牌碎片收进怀里——这是归墟的线索,不能留。
转身时,却见阿婆的尸体上方浮着团半透明的影子,是她的残魂。
老人的盲眼布己经褪去,露出一双浑浊却温和的眼睛。
"小宋倌儿。"残魂的声音像风吹过纸窗,"归墟之匙还有一把,在镇灵阁密库。
老身从前帮他们炼过魂器,见过...见过那把钥匙的样子。"她抬手,掌心浮出块拇指大的玉简,"这是魂引图,能引你找到密库入口。"
宋九陵伸手去接,指尖穿过残魂时泛起涟漪。
他喉咙发紧:"阿婆,你本可以...""老身造的孽,该用这把骨头抵。"残魂笑了,"能帮你扯断归墟的线,老身走得踏实。"话音未落,她的影子开始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灰。
"阿婆!"宋九陵攥紧玉简,指节发白。
残魂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她轻声说:"那半枚铜钱...是你娘的。"
月光不知何时移到了破洞另一侧,照在宋九陵眉心的古镜上。
镜面突然展开一幅脉络图,无数红点连成线,覆盖整个大晋版图——那是归墟遗迹的位置。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魂引符,又摸了摸腰间老仵作留下的铜钱,突然明白这些年所有的因果:血衣诡案、义庄收养、尸眼招灾,原来都是为了今日,让他成为那把能开能锁的钥匙。
"归墟之门。"他轻声道,将玉简贴身收好,"我会赶在归无之前找到你。"
密室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惊飞了檐角的乌鸦。
宋九陵弯腰将阿婆的尸体抱起来,用自己的外衣裹好。
影无痕的呻吟从地上传来,他瞥了眼,从袖中摸出根镇魂钉——这恶人,还不能死得太痛快。
月光下,他的影子拖得老长,沿着密室的台阶往上走。
眉心古镜的脉络图仍在流转,其中一个红点格外明亮,标着"阴契堂"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