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门闭合的声响在耳畔炸成闷雷，宋九陵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尸眼自动张开，将密室里的景象以青灰色轮廓勾勒出来。
墙上密密麻麻的朱砂符文泛着幽光，每个符心都困着团半透明的雾状魂影，正用指甲抓挠符线，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高阶魂器......"他喉间溢出低喃，目光被房梁上的青铜匣攫住。
那匣子比寻常棺木小两圈，表面刻满与归墟镜同源的纹路，像无数条细蛇在游走。
匣身嵌着块巴掌大的残片，正是前几日在幽冥墟市拍卖会上见过的归墟镜碎片，此刻正渗出暗红血珠，精准坠入地面用尸油画就的阵眼。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比以往尖锐三倍："警告！
检测到归墟吞魂器，解析度0%......当前状态：未完全成型。"
宋九陵的手指在袖中收紧。
他能感觉到空气里有股黏腻的吸力，正顺着毛孔往体内钻，像是要将他的魂魄一丝丝抽离。
这是魂器在主动认主的征兆——而他，显然是被选中的"主"。
"宋仵作可还满意？"影无痕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宋九陵转头，看见对方斗笠下的刀疤在符光里扭曲，"这吞魂器用了三十七个枉死鬼的魂做引，九道地脉凶气淬体，最后......"他指尖划过心口的青铜印记，"需要归墟之主的血来开眼。"
"所以你引我来，是要我当这器灵的饲料？"宋九陵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银针袋。
他注意到影无痕腰间的归墟使玉牌泛着妖异的紫，与自己识海里的古镜产生共鸣——这不是巧合，是对方刻意设下的因果线。
"饲料？"影无痕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墙上荡起回音，"你该感谢我，能成为归墟吞魂器的核心，是多少修士求不来的机缘。
等它成型......"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挣扎的魂影，"阴阳两界的魂，都得往你这儿钻。"
一道带着药香的风从身侧掠过。
宋九陵眼角余光瞥见个佝偻的身影——是盲眼老妪阿婆。
她摸索着扶墙靠近，枯树皮般的手在身侧快速比了个"三"的手势——这是暗语，代表"危险，有后手"。
"小宋倌儿......"阿婆的声音发颤，像是两片干树叶相碰，"老身给您递茶。"她摸索着抓住宋九陵的手腕，掌心塞进来张温热的符纸，"这符能破器魂锁......但你要答应我......"她的指甲掐进宋九陵手背，"别让这东西......现世。"
宋九陵的手指刚触到符纸，便觉那符纸在掌心发烫，像是活物。
他不动声色将符纸按进袖中，借势扶住阿婆肩膀："阿婆歇着，我来处理。"他闻到阿婆身上混着艾草香的血腥味——是被强行炼制魂器时受的伤。
"好一出主仆情深。"影无痕的冷笑刺穿黑暗，"阿婆，你以为藏了魂引符我就不知道？"他抬手一抓，墙上突然窜出根黑铁链，"啪"地缠住阿婆脚踝。
阿婆惊呼着摔倒，枯瘦的手还死死抓着宋九陵的衣角。
"放开她！"宋九陵瞳孔骤缩。
他看见铁链上刻满吞魂纹，正顺着阿婆的脚踝往她体内钻，将她的魂魄一丝丝抽离。
阿婆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她本就是将死之人。"影无痕转动手中的青铜铃，铁链抽动的速度加快，"用将死之人的魂祭器，最是干净。
倒是你......"他突然甩袖，另一条锁链破空而来，缠上宋九陵的脖颈，"该尝尝被锁魂的滋味了。"
锁链触肤的瞬间，宋九陵打了个寒颤。
那锁链像是有生命，正顺着血管往他识海钻，要锁死他的魂魄。
他想起系统说过，魂链的节点在锁扣处——右手迅速摸出银针，对准锁链与脖颈相贴的位置，以"破尸九针"的手法刺入。
银针入肉的刺痛让他额头冒汗，但锁链的蠕动明显一滞。
他趁机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锁链上，古镜在识海剧烈旋转，带起一阵锐痛。
系统提示音突然清晰："魂器解析模块激活，检测到锁魂链为邪修特制，节点在第七环。"
宋九陵的视线里，锁链突然浮现出半透明的纹路，第七环的位置泛着刺目的红光。
他手腕翻转，第二根银针精准刺入第七环缝隙。
锁链"嗡"地发出哀鸣，突然崩断成数截，掉在地上化作黑灰。
"好手段！"影无痕的瞳孔缩成针尖，"难怪归墟镜选你。"他猛然抬手，房梁上的吞魂器突然震动，归墟镜残片爆发出刺目青光，"但你破得了锁魂链，破得了吞魂器吗？"
宋九陵抬头，看见残片里映出自己的脸——不，是另一个人的脸。
那少年眉心的古镜裂痕与他分毫不差，正对着他笑："欢迎回家，哥哥。"
"系统！
解析吞魂器核心！"宋九陵咬碎后槽牙，识海里的古镜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照在吞魂器上。
无数金色纹路从镜中蔓延，在他眼底勾勒出器身的阵图——核心在残片下方三寸处，有个用生人骨刻的"引"字。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
指尖的银针在符光里泛着冷光，他深吸一口气，以"定魂针"的手法弹出。
银针划破空气，精准刺入"引"字位置。
吞魂器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
归墟镜残片"咔"地裂开蛛网纹，渗出的血珠突然倒流，全部涌回残片。
墙上的符文接连崩解，被困的魂影尖叫着冲上天花板，撞出个窟窿。
月光从窟窿里漏下来，照在影无痕扭曲的脸上。
"你毁了它！"影无痕踉跄着扑过来，刀疤几乎要裂开，"这是归墟使大人交代的......"
"归墟使？"宋九陵擦了擦嘴角的血，古镜的刺痛渐渐平息，"你不过是归无的影子，也配提归墟？"他盯着影无痕心口的青铜印记，"真正的归墟，从不需要吞噬活人的魂。"
影无痕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满地的魂器残片，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以为你赢了？
归墟使大人要的从来不是吞魂器......"他猛地扯断腰间的玉牌，"他要的是你！"
玉牌碎裂的瞬间，宋九陵感觉识海里的古镜一阵发烫。
他低头，看见阿婆不知何时爬到了他脚边，枯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裤脚。
她的眼睛虽然蒙着布，但眼泪正顺着布缝往下淌："小宋倌儿......跑......"
"跑？"影无痕抹去嘴角的血，从怀里掏出个黑葫芦，"这密室的地脉早被我封了，你......"
"当啷"一声。
宋九陵的手按在袖中。
他摸到了阿婆塞给他的符纸，此刻正隔着布料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月光从窟窿里洒下来，照在符纸上，映出两个模糊的字迹——"魂引"。
影无痕的话突然卡住。
他望着宋九陵袖中透出的微光，瞳孔剧烈收缩："那是......"
"该走的是你。"宋九陵反手扣住阿婆的手腕，将她拉起来护在身后。
他望着影无痕扭曲的脸，嘴角勾起极淡的笑，"下一次，别再用将死之人当棋子。"
影无痕的黑葫芦刚举到嘴边，便见宋九陵抬手一抛。
那符纸在月光里展开，泛起淡金色的光，竟将他周身的阴雾都逼退三寸。
他咬碎牙，狠狠瞪了宋九陵一眼，转身撞开墙上崩解的符文，消失在夜色里。
密室里重新陷入寂静。
宋九陵弯腰捡起地上的符纸，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迹——是用鲜血画的引魂咒，末尾还压着半枚残缺的铜钱，与义善堂老仵作留下的那枚极为相似。
"阿婆......"他转头，却见阿婆己经闭了眼，脸上带着解脱的笑。
她的手还保持着递符的姿势，掌心有道新添的抓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拽过。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魂引符咒，建议尽快解析。"
宋九陵将符纸小心收进怀里。
他望着墙上残留的符光，又望向房梁上破碎的吞魂器，突然意识到——从血契令现世到今日，所有的局，都只是个开始。
而他，终于摸到了那根线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