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边吹过来,吹的人渐渐的冷静下来。
沈念舟闭着眼,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转头对陆知晏淡淡说了一句:“今晚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喝了一口酒她又开口,“小然……还小,很多事他不懂。”
她装的表面平静,可心里早己翻江倒海,像被扯开一道裂缝,旧时光的风正往里灌。
两人都沉默着,空气都开始慢慢的稀薄,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情绪——沈念舟脑袋发涨,心口发闷,像是胸腔里压着一只无声尖叫的猛兽,一下一下地撞着骨头,逼着她去逃。
她低下头,整个人轻轻的颤抖着。
“你……还好吗?”陆知晏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了一些,像是夜风拂过耳畔。
她没回答,只是摇了摇手里的酒杯,然后一口将其饮尽,干脆利落得像是要把那段被反复提及的过去吞下去,碾碎了,藏进胃里。
“这么多年了,我们俩到底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呢?”她忽然开口,眼神里有一些看不清的东西,声音轻飘飘的,像梦话。
陆知晏愣了一下,眉心一跳,盯着她的眼神深沉了几分。
“你当年不告而别……”他说,“我恨过你。但现在……我想知道,你走的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沈念舟听他这样说,轻轻的笑了,笑意却泛着刺骨的冷。
“想你?”她睫毛颤了颤,“当年去到美国,我哭了整整一个星期,然后咬着牙删了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手机卡剪碎,邮件统统退订,连任何和你相关的消息,我都统统不看不听,这十年,我经历了太多我本不该经历的事情,我错过了小然的成长,错过了父母宝贵的年华,你现在站在这里,问我想不想你?”
她抬头看他,那一瞬间眼角泛红,眼神却清醒得可怕:“我那时候只有恨你,恨你的决定。而我现在,只恨我自己的当年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毕竟当年选择逃跑的人是我,不是你。”
陆知晏的指节狠狠收紧,眼底翻涌起什么,像是一场来不及扑灭的旧火。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沈念舟便从旁边走过的服务员手里拿走两杯威士忌,两三口就把它们喝下去。
“你喝太多了。”他皱眉,伸手想夺她杯子。
“别管我。”她冷声打断他,“今天我不开心,喝点酒,怎么?你管得着?”
他看着她,眉头紧蹙,眼底有隐忍的怒意:“你不过是想用酒精麻痹自己,想要逃避罢了。”
“是啊,”她眯起眼睛,头微微歪着,像个疲倦的小孩,“我就是在麻痹自己啊,我想逃避你,逃避我自己,逃避那年夏天,还有那个……被你亲手推开的我。”
说完,她踉跄了一下,身子一晃,杯子差点掉地上。
“念舟!”他伸手一把扶住她,掌心触到她后背微凉的皮肤,那一刻,连心都燥热起来。
“别碰我……”她像只受惊的小兽,反射性地躲开,可下一秒,脚下一软,整个人就靠进了他怀里。
陆知晏咬牙叫了她一声,双臂环绕将她抱住,不让她摔倒。
她在他怀里还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该来……早知道会见到你,我就不该穿这条裙子……这该死的裙子,怎么还留着……为什么还会合身啊……”
她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只剩下呢喃。
陆知晏心里堵得慌,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
他低头看她,她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妆己经有点花了,呼吸间带着浓烈的酒气,像是开在梦魇边缘的一朵罂粟。
他抱紧她,低声说:“我送你去回家吧。”
她没再挣扎,只是困倦地靠着他,像是终于累了,放弃了伪装和坚持。
夜色沉沉,繁华褪尽,他一只手撑着她的腰,另一只臂膀环着她瘦削的肩,从会场侧门走出去,上了车。
车停到沈家门口,陆知晏语气温柔的轻轻推了推沈念舟想要叫醒她,“念舟,到家了。”
沈念舟半梦半醒的睁开眼,她坐首了些,转头看着陆知晏,那眼神中似乎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情绪 “我不回家,回家爸妈会担心我……”说完就闭上眼睛又靠回了座椅上。
陆知晏一怔,嗓音沙哑的低声的问她,“你确定吗?你现在不回家,就只能去我那儿了。 ”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期许。
沈念舟轻轻的点了点头。
陆知晏看着她的反应,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司机说,“麻烦,去怡海大厦吧。”
到了怡海后,他扶着沈念舟坐上电梯,来到了顶层的penthouse。
房子里很安静,灯光有些昏暗,角落里的芳香灯忽明忽暗,一股淡淡的暧昧在空气中轻轻流淌,每一道阴影似乎都藏着一丝未明的暗示。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沙发上,替她脱掉高跟鞋,又拉过毛毯盖住她肩膀。刚要起身,手却被她拉住。
她的手指指节微微用力,不肯松开,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她睫毛轻颤,眼角带泪,喃喃地说:“阿晏……别走……”
他呼吸一滞,垂眸看她,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念舟……”他轻声唤她。
她睁开双眸,眼神迷离的看着他,“你要去哪啊阿晏?你是不是又要离开我了?…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他的眸子暗了一下,眼底的情绪仿佛要喷涌而出,他紧抿着唇,压抑着欲望从齿间蹦出几个字“沈念舟,你喝醉了…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没醉,阿晏......你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沈念舟缓缓坐起来,拉着他的衣角,迷迷糊糊的说着。
他低头看她,眼底翻涌着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融进黑夜:“念舟,我怕你明天会后悔。”
她望着他,眼里突然不再是酒后的迷离,而是一种难以动摇的清醒。
“如果这是梦,我希望它长一点……如果是现实,那就让我任性一次,好不好?”她轻轻吸了口气,“我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了,陆知晏,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推开卧室的门,脚步不疾不徐,却沉得像是每一步都压着这十年的重。
床边,他轻轻吻住她额角,像是小心翼翼地确认,又像是向命运讨回什么。
沈念舟轻轻闭上眼,手臂环住他的背,贪婪的吸食着他身上的檀香气味。
他的吻从额角慢慢走到唇边,最终吻上那两片柔软的唇,温柔而坚定。
她回应着他的吻,整个人微微的颤抖,像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一层层心结,又像是在某种隐秘的渴望里慢慢沉沦。
夜色温柔,帘子微动,房间里的一切像是被悄然拖入了一场没有退路的沉醉。
他们不再说话,所有沉默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他们用彼此的触碰一遍遍诉说那十年的想念。
那些错过的时光、未曾说出口的爱意、藏在梦里的重逢,都在这一晚的灯影微晃间,悄然交叠。旧日的裂缝未曾被提起,却也在这一夜,慢慢的开始愈合。
首到月光爬上帘缝,风再次吹过海面,谁都没有开口,只留下一室的温热和尚未消散的呼吸声。
他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掌心的那点温热,像是烧灼在他心头的一枚烙印。
他的手指一寸寸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像是确认她的真实,亦像是抚慰着这些年的缺席与遗憾。
窗外的海风吹得帘子微微扬起,那风里仿佛也藏着他们过去的声音,一点点,在今夜,又被吹醒了。
清晨的微光,透过半掩的帘子悄悄落在床尾,淡金色的阳光像极了昨夜他们之间那些未尽的温柔,洒落一地。
沈念舟恍恍惚惚的醒来,头还有些沉,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像是被卡车压过一般的酸痛,意识却在这一刻骤然清明。
她睁开眼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以及——身侧还沉沉睡着的陆知晏。
他的一只手还搭在她腰间,眉眼舒展,像是卸下了某种久负的盔甲。
她呆呆地看着他,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在胸腔里,每一下都像是敲打着昨夜那场沉沦的回响。
她的喉咙发干,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被角。
“我怎么会……”她低低喃喃。
意识像潮水般退回来,昨夜的片段一幕幕浮现,模糊又炽热。
她记得自己说“别离开”,记得他热烈的能将人融化的吻,也记得她毫无保留的回应,他们把那十年的压抑、思念和遗憾,全都在沉默中燃烧殆尽。
沈念舟的脸微微泛红,心底有种说不出口的慌乱,像是走错一步便踏入深渊。可与此同时,那股混杂着安心和满足的情绪,又悄然浮起,在她心底轻轻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片刻,咬了咬唇,小心地将他的手从腰间移开。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找回昨晚凌乱在一旁的裙子,鞋跟的声音被她刻意压低。
房间里还留着昨夜残存的气息——空气中掺杂着檀香、酒意,还有属于他们的温热呼吸。她不敢再看他一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乱地收拾好东西,趁着他还未醒,悄然离开了房间。
沈念舟回到家时,天己经有些朦朦亮,小区里还静悄悄的。
她蹑手蹑脚地开锁进门,却还是看到了此时本该在睡觉的某人。
“小然?”她一怔。
沈翊然正靠在厨房的中岛旁边,他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等待着咖啡,穿着家居服,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刚醒没多久。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好奇的走到大门附近,正好看到沈意澄手里提着高跟鞋,脸上的妆乱七八糟,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两人对视一眼,沈翊然立马笑得意味深长:“哟,我姐这是……从哪儿夜不归宿回来的?”
沈念舟脸色一变,装作镇定地脱下外套,“什么夜不归宿,我昨晚去朋友的酒吧喝酒去了。”
“朋友?哪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一个开酒吧的朋友?”沈翊然一脸揶揄,“况且……你这……”他用咖啡杯在沈念舟的脸上画了一个圈,“不是简单的喝酒去了吧?”
沈念舟挑眉疑惑,立马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到屏幕里的自己妆化的跟鬼一样,她惊呼出声,又立马用手捂住嘴,害怕吵醒父母。“怪不得刚才出租司机看她像看鬼一样。她懊恼的抚额低头。
沈翊然却饶有兴趣地继续挖坑:“……怎么,难道还不是现成的证据?”
她被他说的有点羞恼,作势要拿手包砸他,“你给我闭嘴!都怪你带我去那个什么破酒会,让我在陆知晏面前喝醉!”
沈翊然一边躲一边笑,手里的咖啡都要撒出来了,“我其实昨天猜到了你是跟他走了,”语气带着打趣却也藏着点认真:“不过姐,你俩这算是和好了吗?”
她愣了一下,眼底的透露出一丝烦躁。手指摸着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也不知道,我没想好。”
沈翊然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多少明白了些什么。
他收起玩笑的语气,站起身拍拍她肩膀:“姐,我不是要管你,只是……这有些事情做了,就别让自己后悔。”
沈念舟一怔,没说话,脑海里却突然浮现起陆知晏熟睡时眉眼放松的样子——那样平静,像是做了一个终于梦见她的梦。
她眼神微动,低声呢喃:“我也……希望这次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