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晏的话在空气里缓缓沉落，像一柄看似随意却锋利的刀，首指人心。
林晗之却没有立刻反驳，他静静地看了陆知晏一眼，眉宇间并无怒意，只是微微一顿，像是在把情绪压回心底。
随后，他笑了，笑意依旧温和，却比先前更显得克制。
“陆总说得有道理。”
他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我确实用力过猛了。或许在别人看来，是显得太过急切……甚至显得我心思太重。”
他稍稍转头，视线落在沈念舟身上，声音温润而真挚：“但我始终觉得，不论我怎么想，最终的决定权都该在沈小姐自己手里，她本人的想法才最重要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轻轻顿了一下，目光里掠过一丝复杂，像是自嘲，又像是不易察觉的压抑：“若她选择因为这件事情就不和林氏合作，我也没有立场去阻拦。”
话音落下，会议室短暂沉静。
沈念舟指尖轻轻一颤，她明白两个人现在聊的东西己经又再一次的偏离了公务，似有似无的扯到了私人的感情上。
林晗之的态度，让她心底那份窒闷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更难以言说的沉重。
她低垂着眼，指尖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收紧。
林晗之的话，温和、体贴。
像极了那天晚上他对自己的态度，带着一种克制的深沉，让人迷醉也让人清醒。
可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她的心口像是多了一块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
这种温和，像是无形的丝线，温柔无比，却牢牢地将她系在原地。看上去像是给她选择的自由，实则更像是一种温情脉脉的捆绑。
而另一边，陆知晏的冷冽和锋利，却仿佛一把锋利的刀。
那刀光太亮，锋芒毕露，带着冒犯与冲撞，可正因如此，她在他身边反而有种洒脱着做自己的感觉。
林晗之的温润，让她生出愧疚与无力感，好像若是不选择他，就是辜负了一份善意；
而陆知晏的锋锐，则让她心底某个被压抑己久的角落猛然苏醒，心慌，却又忍不住被牵动。
她清楚自己不该动摇，不该在这场暗暗的角力中成为中心。
空气里弥漫的压迫感未散，沈念舟却觉得，自己仿佛正站在一条岔路口。
一边是温和，一边是锋利；一边让她安心，一边让她心跳。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林总，陆总，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沈小姐后期是否可以和林氏合作，而是两家公司在此时此刻的音乐厅项目上，能否达成共识。”地政的员工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试探，也带着无奈，仿佛在把焦点拉回正轨。
“毕竟这己经是第二次会议了，我的领导还是希望事情可以尽快尘埃落定，不要再生事端。” 他无奈地扶了扶额，眉头微微皱起。
听他这么一说，会议室里顿时像有人按下了“重置键”。
双方的代表纷纷低头整理手头的文件，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资料夹轻轻碰撞，发出零星声响，打破短暂的沉默。
林氏的代表从文件袋中抽出一份刚打印好的项目提案，封面整齐干净，上面写着林氏对预算的预期和整个工程流程的安排。
他将文件递给杨羽年，杨羽年接过后，又顺手递给了陆知晏。
陆知晏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随即递给了身旁的沈念舟。
他的动作从容，却带着微妙的审慎，像在试探她的意见。
沈念舟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指尖轻轻着纸张的边角，低声向陆知晏耳语：“和我的报告差不多，我觉得他们这个方案也是合理的。至于是否接受他们的投资，就看你的判断了。”
陆知晏听着她的话，眉眼间闪过一丝担忧：“如果林氏坚持要你参与他们后期的项目，你怎么办？”
沈念舟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带着自信与洒脱：“我是活人啊，谁能违背我的意愿强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呢？”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给他传递一种无声的安慰，让他心安理得去谈合作与投资。
陆知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赞许与欣赏，随即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微微前倾，与林氏代表开始详细谈条件，声音沉稳而带着节奏感，仿佛在用语言掌控局面。
杨羽年则在一旁认真记录每一个细节，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为会议的每一步做着精确的记录。
就在这时，沈念舟的手机响了，是沈翊然打来的。她微微一愣，迅速露出歉意的表情，对众人轻轻点头：“抱歉，我去接个电话。”说着，她起身，离开会议室，走向走廊。
电话一接通，沈念舟就能感受到弟弟的急躁：“喂老姐！你这会什么时候能开完啊！都快两个小时了，差不多行了吧？你再不出来我就回家了！”
沈念舟尴尬地笑了一下，声音温和却带着安抚：“出了点状况，我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左右，你要是不想等了就先回家吧。”
电话那端顿了顿，沈翊然的语气忽然紧张起来：“出了什么状况？没人刁难你吧？”
“没有没有，只是项目的事情，没什么大事。” 她尽量压低语气，安抚弟弟的紧张，同时让自己的心情也稳定下来。
沈翊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和一点小抱怨：“爸说得没错，你那个破项目不如不要做了，这么多麻烦事，真耽误时间。”
沈念舟抿唇轻笑，声音里透出一丝调侃：“破项目也有人喜欢做呢，甭管爸怎么说，我还是要走完自己的路。”
她走到窗边，听着走廊另一端会议室里忙碌的脚步声，心里突然一阵轻松，这件事情似乎终于要敲定了，她或许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电话挂断后，沈念舟快步走回会议室，脚步带着一丝急切。
她想参与到谈判的最终部分，至少看着陆知晏和林氏代表在条件上逐渐靠拢。
就在她即将落座的时候，杨羽年的手机叮的一声响了，是收到了一条短信——公司前台发来的。
杨羽年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眉头微微一挑，眼神里透着一丝惊讶：“杨姐，有一个叫沈氏的集团开发部打电话来找咱们音乐厅项目的负责人，说是有投资意向。我把他们的信息都记好了，放在你桌子上了，你今天回公司的时候看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件让人有些震惊的事情。
“沈氏？”杨羽年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沈念舟，眼神里满是疑惑与惊讶，“不会吧……这项目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了。”
沈念舟瞥见她那副奇怪的表情，不禁忍住笑，走上前，用胳膊肘轻轻怼了她一下：“怎么了，羽年？干嘛那种表情看我啊？”
杨羽年这才回过神来，整个人顿时有些局促不安，轻咬下唇，尴尬地笑了一下：“念舟，你……你家……你家的公司叫什么啊？”
沈念舟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问：“嗯？你怎么知道我家有公司啊？我不记得我和别人说过这件事情啊。”
杨羽年吞了口口水，眼神闪了闪，试探着低声问：“你家的公司……不会叫‘沈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