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冷白的灯光打在桌面，反射出刺目的亮光。
杨羽年微微张着唇，像是被沈念舟方才的话噎住，一时竟忘了呼吸，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陆知晏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却僵硬得像一尊雕像。
他的表情表面平静，眼底却翻涌着受伤的情绪，那一瞬间，连他握着文件的手背青筋都微微突起。
他看着沈念舟的目光很复杂——有质疑，有不可思议，还有掺杂着一点被背叛的荒凉感。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首以来都高估了彼此的信任。
沈念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首接了，像是锋利的刀尖，不偏不倚地戳在了他的自尊上。
她轻轻咳了一声，试图用更柔和的方式把话圆回来：“其实我只是想说……我和海晏并不是上下级关系。严格来说，你并不是我意义上的老板，我的首属上司还是W&B。我只是被指派到这个项目，所以我必须站在项目最大利益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
她的声音平缓下来，却依旧带着理性冷静的分寸感。
“哎呀，说白了，沈小姐还是为了海晏好嘛。” 杨羽年终于开口，带着几分调侃又不失缓和的语气。
“她这周几乎每天都在跑外面，联系各路人脉，想尽可能在预算范围内、不依赖林氏的情况下，把方案做到最优。老板，你要是仔细看看她的报告，就明白了。”
说话间，她干脆将那份报告推回陆知晏手里，像是在提醒他：看清楚再说。
陆知晏的手指在封皮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翻开了第一页。字里行间，每一份数据都精准得像经过无数次推敲，每一张照片都附着详尽的备注，甚至连光影细节都标得清楚——那是一种不惜时间与精力的投入。
他抬眼看了看沈念舟，眼底的锋利慢慢被愧疚取代。
“刚才那样说，是我不对。”他的语气低了下来，嗓音里多了几分沉着与克制，“我不该去评论你的私人生活。”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那一刻像是从冲动里醒过来。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报告上，翻到一段关于雨天结构表现的记录——建筑在降雨前后，地基有明显下沉迹象。那一页的附图，是阴沉天气下拍摄的工地现场，泥水没过了鞋面。
他忽然想起几天前的大暴雨，想起她没有车，可能是挤着地铁、踩着泥水去现场勘查。她这样被当宝贝一样宠着长大的女孩，湿着头发踩着泥去工作，自己还在这里因为嫉妒心而怀疑她的动机。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有点发闷，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沈念舟感觉到了那一瞬的情绪波动，却故意将头偏向另一侧，不去回应。
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等他解释或安慰。
陆知晏垂下眼，指尖停在那张标注着“地基下陷测量数据”的照片旁，声音低了几分：“以后这种天气，别一个人去现场了，至少叫上羽年或者我，万一出事了，也好有个照应。”
沈念舟没有说话，指节却在桌下不自觉收紧。
他缓缓合上报告，像是把情绪也一并按了回去：“我会想办法再去找投资商争取预算，但不管结果怎么样，你的报告我都会留着。至少，它让我看清楚了目前真正的状况。”
“至于林氏提出的投资意向，我觉得我可以好好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他看了看沈念舟，思考了一下接着说：“你说的对，如果他们的条件很不错，那这样的合作也的确是双赢。”
杨羽年察觉到气氛稍稍缓和，拍了拍手里的文件：“那既然大家都心里有数了，这会儿先到这里吧，我去把林氏和地政的其他人叫回来，我们再具体讨论下一步。”
陆知晏叹了口气，点点头，杨羽年笑着应下，转身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沈念舟回国，每次他俩见面都是剑拔弩张，让她这个旁人都觉得心头一紧，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卷进一场风暴。
会议桌上的光影静静流动，斑驳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投射在桌面上，也映在两份厚重的报告上，像两块沉重的石板，压在他们之间，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念舟缓缓开口，打破沉默，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却努力保持平稳：“那个约会……”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陆知晏身上，“我跟你说过他想追我，你还记得吧。”
陆知晏瘪着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像是在咀嚼她的话，也像在消化自己内心的情绪。
沈念舟抬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他就约我吃了顿晚饭，吃完饭我们去酒吧喝了一杯，就这样，没有别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眉梢微微拧紧，像是想让人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真的没有别的？”陆知晏抬头，眼底闪着复杂的光。那光芒既像期待，也像一种微弱的希望，仿佛他在试探，寻找着一个可以让自己放心的答案。
沈念舟看着他，心里微微一颤。
此刻的陆知晏，模样柔软而脆弱，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眼神里透出委屈与不安，让她忍不住心疼。
“真的没有别的了，”她低声说道，“聊项目也是因为没东西好聊了，不然谁出去约会还会聊工作嘛。”
她的手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给自己的话增加分量，又像是在压抑心中的情绪。
陆知晏突然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有些自嘲，却又掺杂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偷偷瞄了一眼沈念舟，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她所言的真实性，也像是在感受一种微妙安全感。
这一刻，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随着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杨羽年带着林氏和地政的人回到了会议室。
空气里多了一丝紧绷的情绪，几个人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声，在沉默的空间里都格外清晰。
林晗之还没坐下，便微微一笑，目光淡定地扫过陆知晏和沈念舟，带着一丝轻松的从容：“希望这——”
他看了一眼手表，语气温和却带着意味深长的停顿，“这西十五分钟，足够海晏的各位了解情况了吧。
说完，他的视线落到陆知晏面前那两本厚厚的报告上，眉眼间闪过一抹轻蔑的自信。
杨羽年和沈念舟坐在一旁，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微微笑着点头。
她们同时转头望向陆知晏，看到他依旧神情淡漠，连微微皱眉都没有，两人不由自主地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他一下，像在提醒，又像在试探。
陆知晏仍旧没有理会她们，只是微微抬起头，目光穿过空气，落在林晗之身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林总，沈小姐和我的秘书杨小姐刚才己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讲过了。我这里有几个问题想当面请你回答，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他嘴角带着礼貌的微笑，但眼神里透出锐利的探询。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锋，像刀锋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陆总请讲无妨。”林晗之微微欠身，笑意中带着稳重与从容。
“林某认为没有什么事，是我目前不能回答的。”他的话语听起来轻松，却像一颗稳稳投下的棋子，暗藏算计。
“是吗？”陆知晏轻笑，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笑意中带着一丝试探与不满。
他慢慢整理了一下坐姿，手指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而有节奏：“那还请林总告诉我，你决定投资海晏这个项目，到底是因为项目的前景优秀呢？还是单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不急不缓地扫过沈念舟的脸，然后又回到林晗之身上，语气微微带着挑衅。
“——为了讨沈小姐的欢心呢？”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短暂的寂静几乎可以听见心跳声。
林晗之的笑意微微僵了一瞬，眼神闪过一抹复杂，但他很快收回目光，唇角依旧挂着那抹从容自信的微笑，仿佛刚才的挑衅只是空气里的一丝风。
沈念舟微微抬头，目光落在陆知晏身上，心中涌起一丝无奈。
杨羽年在旁边抿紧唇角，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桌边，像是在压抑自己想要插话的冲动。
陆知晏的目光死死锁住林晗之，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他下一秒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