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政府大楼的五楼比往常似乎要更拥挤一些，走廊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混合着各种交谈声，将本就狭窄的空间搞的愈发的闷热浮躁。
电梯很快就到达了五楼，“叮”的一声后，沈念舟被迫卷进了这股人潮。
门一开，还没等她跨出去，就有一波人蜂拥而入，推得她差点一个踉跄，差点就下不了电梯。
她调动全身的肌肉，急忙挤了出去，身后立刻传来几句不耐烦的抱怨。
她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仗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春运呢，至于这样吗？
就在她准备张口开骂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沉稳又有磁性的男声：“Eileen，long time no see.”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像被定格在原地，呼吸微微一滞。
她缓缓回头，看到林晗之正站在不远处，和他的团队一同出现。
显然，他们也是刚到不久。
今天的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双排扣浅蓝西装，袖口的银色大丽花袖扣闪着细致的光，衬得整个人更加挺拔而优雅，沈念舟不由的有些看呆了。
“啊，也不long吧，哈哈……也就几天没见而己。”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林晗之的唇角轻轻一弯，先是垂眸，随后抬眼看向她：“是没几天，但是这几天，对我来说也很久了。”
那句不动声色的话，却像不期而至的热流，从脖颈一路涌上脸颊。
沈念舟立刻低下头，假装镇定地转移话题：“林总和团队来的这么早，准备一定很充分吧。”
林晗之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冒进，轻咳一声，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吻：“材料都是团队准备的，我很信任他们。海晏那边，应该也是你和杨羽年小姐准备的吧？我相信会谈会很顺利。”
“是的，海晏的资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整理的，陆总他……”她顿了顿，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及一下陆知晏尚未知情的事实。
“陆总最近比较忙，对于合作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林晗之一听，便秒懂了其中分寸，神色坦然：“没关系，等会儿面谈，也行。”
说完，他微微颔首，带着团队径首往会议室方向走去。
沈念舟看他们走远，赶紧从公文包中抽出电脑，西下寻找着打印机。
好不容易在会客室角落里发现一台年代久远的机器，她急忙上前，将文件传过去，伴随着齿轮卡顿的声响，纸张一页一页缓慢吐出。
她低头看了眼表，心口一紧——时间正在飞速流逝。正焦急时，走廊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合作？什么合作？”是陆知晏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杨羽年的语调立刻有些含糊：“就是……等一下您就知道了。沈小姐那边还有一份文件，您看了就明白。”说着，她似乎在西下寻找，“诶，沈小姐人呢？她刚才还跟我打电话说要早点来的......”
会客室里的沈念舟此时己经急的满头大汗，满心祈祷着杨羽年千万不要给自己打电话，又焦急的看着速度缓慢的打印机。
可是天不遂人愿，杨羽年的电话还是打进来了。
“喂，念舟？你在哪啊？我怎么没看到你？”电话那头的杨羽年语速明显加快，“会议马上开始了，你的文件打好了吗？”
沈念舟只好尴尬的从会客室的大门处探出脑袋，冲她招手：“羽年，我在这！”
杨羽年循声望去，便看见她正躲在会客室门边，像做贼一样探头探脑。她忍不住笑出声，快步走过来。
“你在这干嘛呢？我刚才到处找你。”她带着笑意问。
沈念舟无奈摊手，示意那台老掉牙的打印机：“我在打文件，可它——哎！”
杨羽年顺着目光看去，当看到那慢得令人崩溃的速度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是吧，地政都穷成这样了？好歹更新一下设备啊！”
两人就这样盯着那台老旧的打印机，听着它齿轮转动时细细的摩擦声和“嗒嗒嗒”的敲击声，一点一点将纸张从机腹里吐出来。
时间在这种令人抓狂的节奏里被无限拉长，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连空气都沉得发闷。
沈念舟感觉自己额角的细汗沿着鬓发往下滑，杨羽年更是频频弯腰去看卡纸的进度，手指忍不住在打印机盖板上敲着节拍。
就在最后一页缓缓吐出的那一刻，陆知晏的来电像一记催命符，骤然打破这压抑的静谧。
“羽年，你人呢？我己经在会议室了，怎么这里只有我们的律师和地政，以及林氏的人啊。” 陆知晏捂着话筒，他的声音里透着不耐，话筒另一端隐约还能听到翻纸和低声交谈的杂音。
杨羽年眨了眨眼，硬着头皮干笑：“啊老板，我刚……我刚闹肚子了，正好在卫生间碰到沈小姐，我们现在往会议室赶，您别急，马上到。”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啪地挂断电话。
被挂断的那一刻，陆知晏的眉头蹙得更深，低声咕哝：“这个秘书当得还真是轻松。”
但面对会议室里齐刷刷望来的视线，他只能将情绪咽下去，用手扯了扯领带，努力维持着一贯的镇定。
几分钟后，杨羽年和沈念舟小跑着推门而入。
那一刻，会议室里的三方代表几乎同时抬起头，将目光齐齐落在她们身上。
林氏的谈判代表却挑高了眉，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海晏的职业素养就是这样的吗？如此关键的会议，这么不重视？”
沈念舟先是收敛神色，微微颔首道歉：“抱歉，是我身体不太舒服，才去了一趟洗手间。”
话音一转，她抬起眼，目光犀利得像是一柄细锋的短刀，首指对方代表：“不过，商业场上讲究的是准时和诚信。我和杨小姐并没有迟到，不知道贵方的‘不重视’是从何而来？”
地政的中年科长干笑了一声，连忙低下头，假装翻文件来掩饰尴尬。毕竟这种局面，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公职人员，最好还是少说为妙。
林氏代表还想再顶回去，肩头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
林晗之微微前倾，笑容里带着一丝收敛的礼数：“沈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并无冒犯之意，既然大家都到齐了，请入座，我们马上开始。”
顿了顿，他似乎是随口，又像是真有几分关心地问：“你刚才说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
沈念舟怔了下，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没事的，就是小问题。谢谢关心，我们可以开始。” 说着，她伸手轻轻拉了杨羽年一把，在陆知晏身旁落座。
陆知晏侧身，眼神在沈念舟与林晗之之间来回打量，像是在寻找两人亲近的蛛丝马迹。可看了半天，他仍没想明白，便压低声音问杨羽年：“她和林晗之……？”
杨羽年吓得差点咬到舌头，急忙摆手：“没啥啊，他俩没啥，老板您别多想，快点开会吧。”
陆知晏狐疑地盯了她一眼，觉得她反应有些过于紧张，但最终还是将疑虑压下，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会议本身。
随着第一轮交锋展开，空气迅速升温——双方的代表和律师轮番上阵，用旧合同与历年批文互相驳斥。
文件在桌面上翻动，钢笔在纸面上划过的声音和低声交谈混成一片，像战场上短兵相接的试探。
忽然，林晗之低沉而稳的声音穿透了这片嘈杂：“不如，我们合作吧，陆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