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沈念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松垮地靠在门边，缓了好几秒才换下鞋。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她缓缓走向二楼的卧室，脚步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推开门时，月光正透过阳台的纱帘倾泻进来，冷白色的光影落在床脚，像覆了一层薄霜，清冷又带着孤寂。
沈念舟没开灯，只是慢慢走过去，坐在床沿，像一块石头沉在水里。
她脱下林晗之的外套，轻轻放在身边。
指尖顺着外套的边缘来回，触感温热柔和，仿佛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淡淡的木质香气缠绕在鼻尖，不浓，却让人有种被温暖包裹的错觉。
她怔怔地闻着，胸口那股闷意却越来越重。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拿起来，迟疑片刻，还是点开了杨羽年的号码。
“念舟？”那头的杨羽年语气透着好奇，“我刚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你不是和那个林晗之在约会吗？”
沈念舟没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电话那端安静了两秒，杨羽年立刻敏锐地捕捉到情绪：“怎么了？是约会不顺利吗？”
沈念舟喉结轻轻滚动，嗓音有些沙哑：“我……不知道，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吧。”
“什么叫总体来说？”杨羽年正在敷着面膜、涂着指甲油，动作一停，“听起来就不是100%满意啊，怎么回事？”
沈念舟垂下眼睛，低低地说：“刚开始挺好的，饭很好吃，他也很绅士、很优雅、很体贴。”
“听着不错啊，那后来呢？”
“然后我们去了一个很不错的bar，但是……”
“但是什么？”
“他……他亲我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秒，接着炸开：“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说什么？！”
“他亲你了？！”尖锐的嗓音瞬间冲破夜的安静，吓得沈念舟猛地把手机扔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皱着眉弯腰去捡手机，看到屏幕左下角裂出一小道纹，心里一阵刺痛。
手机里杨羽年的声音还在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你刚说的他亲你了是什么意思啊？怎么突然亲你啊？快说啊！”
沈念舟把通话调成扩音，长叹一声，用手指摁了摁太阳穴：“你能先冷静一下吗？我刚回来，你再吵，我爸妈就醒了。”
杨羽年很尴尬地笑了几声，像是意识到自己声音刚才己经突破天际：“啊好好好，不好意思，那我声音小点。”
她压低嗓音，语调却依旧掩不住兴奋，“你准备好了就跟我说，我等着，嘿嘿。”
沈念舟清了清嗓子，像是在给自己一点心理准备：“也没什么，我们就是去了个酒吧，然后就听到了一首很熟悉的老歌，他就邀请我跳舞，那个歌是我们之前…”
她说到这里，声音像被什么卡住了，眼神落在床头柜的台灯上，暖黄色的灯光被灯罩框住，光晕有些晃，照得她有些恍惚。
“是什么？” 杨羽年立刻追问，电话那头传来她在床上翻身的声音，带着好奇与探究。
沈念舟轻轻呼了一口气，把情绪压回去：“没什么，总之，氛围到那里了，然后他就亲了我……”
她说着走到衣柜前，把裙子脱下来换成睡衣，手指在丝质的面料上着，却总觉得那一刻的温度和呼吸还贴在皮肤上。
电话那头的杨羽年立刻露出满脸姨母笑，乐呵呵地追问：“那你发愁什么？那大帅哥亲你你还不开心？要我做梦都能笑醒。”
沈念舟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指尖沾着卸妆棉，力道不自觉地重了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开心，他的动作也没有冒犯我，但是我就是很慌，很害怕。”
说完，她俯下身去洗脸，冰凉的水扑在脸上的那一瞬间，她闭上眼，听见水声像一层厚厚的幕布，把世界的声音隔得遥远而模糊。
有那么一秒钟，她甚至想要干脆把整个脑袋都泡在水里，像一条潜到水底的小鱼，不必呼吸，也不必思考，只是安静地悬在水里，远离这个让人心口起伏不定的人类世界。
杨羽年听到那边突然没了动静，故意压低嗓子唱了两句：“智者不入爱河啊～ 看我无爱一身轻哦～”
沈念舟用毛巾擦着脸，瞥了眼手机，忍不住吐槽：“你怎么无爱？沈翊然不是人啊？这小子可是想着怎么追你呢！”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传来她干笑的声音：“啊，忘了有他了哈哈。”
浴室的水汽还没完全散去，暖黄的灯光在水雾中显得有些朦胧。她抱着手机从卫生间回到卧室，轻轻坐到床上，枕头被压出一个微浅的印痕。
她盯着天花板上垂下的粉白色床幔，问道：“你觉得我和林晗之合适吗？”
杨羽年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她摘下眼罩，靠在床头，沉默片刻才反问：“你觉得呢？”
沈念舟的视线被床幔的轻纱牢牢牵住，薄纱随着空调微风轻轻摆动，像一张巨大的网，缓慢而无声地落下来，将她牢牢困在里面，留不下任何出口。
“我觉得……”她犹豫着开口。
“我觉得我们其实挺合适的，我们的家庭条件都不差，也有一样的背景，他也懂我，他还比我大几岁，更成熟一点。这样看上去，他的确很适合我。”
她的声音像是陷在一片棉花里，不重，却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疲惫。
杨羽年也躺在自己的床上，摘下眼罩后眼睛在黑暗中亮了一下：“你既然觉得合适那就是合适啊，你在纠结什么？不会还在想着我老板吧……”
她说到一半，有点无语地呼了一口气，索性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点开一个空白备忘录。
“来，我们来列一个 Pros and s，看看谁更适合你。”
沈念舟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吐槽：“不是，你怎么和沈翊然一样，都喜欢做这种列表的事情啊，他之前也让我列一个表格。”
“是吗？” 杨羽年嘴角一扬，忍不住露出点害羞的笑意，“那我们俩的共同爱好还不少哦？”
沈念舟翻了个身，把枕头搂在怀里，语气有些疲惫：“你就别跟我贫了，我现在脑子己经够乱的了。”
“乱什么乱？” 杨羽年捏着手机，语速轻快，“不就是两个男人嘛，哪边顺眼就哪边呗，哪有那么多天命注定。”
“可问题是……”
沈念舟顿了顿，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影，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夜色，“我跟林晗之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安心……但这种安心里，好像夹着一种莫名的压力。可一想到陆知晏，我又会觉得，那个位置好像一首留着他。”
杨羽年沉默了几秒，突然换了个玩笑的口吻：“行啊，你这是想脚踏两条船，被我逮个正着。”
沈念舟被噎了一下，拿枕头捂住脸：“拜托，我就是在分析自己的感受，不是搞修罗场。”
“那就分析啊。” 杨羽年敲着手机，“Pros——他成熟，懂你，有共同语言。s——你慌，你害怕，你心里还有别人。”
沈念舟被说得心口一紧，抿了抿唇，没吭声。
电话另一端的杨羽年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念舟，你不是没想过喜欢林晗之，你只是不敢确认……因为一旦确认了，就要把那段旧情放下。可放下，有时候才是最难的。”
“那，陆知晏的呢？” 沈念舟开口，“这个Pros and s不能光说林晗之吧？”
“那你说陆知晏的吧，我作为他的秘书，不好做什么评价。” 杨羽年撇撇嘴。
沈念舟迷茫了一下，突然开口说道：“Pros——我们青梅竹马，我们年少相爱，他懂我的来时路。s——我觉得我没办法再去相信他。”
杨羽年在手机上噼啪的打着：“所以这样看下来，林晗之的问题小一些哦，至于我老板......你们倒是有很多回忆，但是回忆终究是回忆啊，人不能总是攥着那点儿回忆过活吧。”
沈念舟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你说的对，人的确不能靠着回忆去过日子，我再好好想想吧，几天之后谈判的事情我还有些文稿没有写，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电话那头的杨羽年长吁一口气，说了一句：“嗯，晚安念舟。”
“晚安，羽年。”
房间里只剩下细微的电流声和窗外夏虫的叫声，像是无形的潮水，缓缓涌过沈念舟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