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依旧裹着潮湿的凉意，吹得岸边的路灯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远处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击礁石，带着节奏，像是为这段沉默伴奏。
就在两人对视却无言的那一刻，沈念舟的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起来，突兀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砸进了这片沉静的海面。
她微微一愣，低头在包里翻找着，指尖划过钥匙、钱包、唇膏，首到摸到那冰凉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杨羽年”三个字赫然在目。沈念舟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林晗之，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和无措。
林晗之似乎读懂了她的迟疑，只是侧过头，望向另一侧的海面，姿态看似随意，却像是在为她留出空间。
沈念舟轻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羽年？我等下给你回过去电话，我还在和林——”
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杨羽年己经急急打断，她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慌张和兴奋：“念舟你刚才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林氏要跟我们合作啊？”
沈念舟立刻握紧了手机，半转过身背对林晗之，另一只手捂住听筒，压低了声音：“是，我和他刚才聊过这事，但是我现在还在和他——”
杨羽年却没给她机会：“你和陆学长说了吗？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气炸了吧，尤其是知道林——”
“杨羽年！”沈念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耐与慌乱，“我还在和林晗之约会！挂了！”
话音落下，她几乎是用一种下决心的动作按掉了电话，屏幕瞬间熄灭。
她用力将手机丢进包里，像要将那份突兀的打扰也一并埋进去。
海风从耳边掠过，她深吸了口气才抬头。
林晗之己经转过身，眼神重新落在她身上，语气淡淡的：“你刚才是在和杨羽年谈合作的事？”
他的表情很平静，唇角没有明显的弯曲，眼底也看不出波澜——仿佛刚才那份暧昧与波动被他收进了看不见的地方。
沈念舟望着他，想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一丝情绪，可很显然，她失败了。
那平静的表面让人摸不清是在包容，还是在疏离。
她弯了弯嘴角，笑意里带着一丝无奈：“是啊，她应该是刚看到我的短信，所以着急忙慌地打过来了。不太好意思啊。”
“没什么。” 林晗之微微一笑，那笑意温和，却像隔着一层薄雾，“她应该是个工作狂吧，我理解她的。”
沈念舟尴尬地讪笑，抬手理了理耳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啊对，你也算是一个工作狂吧，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好的成绩呢。”
林晗之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目光安静而沉稳，却像暗潮一般，带着她看不透的深意。
沈念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脚尖轻轻地蹭着地面，指尖下意识地揪着包带。
就在她觉得空气快要凝固时，林晗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温柔得没有棱角：“你想回去吗？还是在外面再站一会儿？”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像海面被月光铺开的一层银光，波澜不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推拒与情绪都被他收进了某个无形的匣子里。
可沈念舟心里却有种闷闷的堵塞感，像有什么压在胸口，让呼吸都变得迟缓。
她轻声开口，试探着带了几分小心翼翼：“Adrian，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刚才的事情怪我，好吗？”
她是在尝试挽回刚才那份被打断的氛围，让这段相处回到晚餐时那种轻松愉快的轨道。
林晗之只是看着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那种静默带来一丝近乎压迫的紧张感，让沈念舟的手心渐渐沁出了细汗。
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手指的、眼神的游移、甚至轻轻咬唇的细节——都被林晗之收在眼底。终于，他的眉眼微微动了动，像是被触动了一根心弦。
“Eileen，”他的声音低而缓，带着一种无奈，“我从小就被教导要成为一名绅士。无论是在商场面对竞争，还是在家族应对权谋，我都很早就学会了波澜不惊，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他顿了顿，嘴角轻轻抿起一个苦笑，眼神却一寸寸地锁在她身上：“可是面对你，我做不到。我那引以为傲的定力，在你面前就像是不存在的。之前在洛杉矶那次也是，这一次也是……两次了，我都彻底沦陷。”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像是被海风打湿，又像是从胸腔深处压出来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着她，眼底那层平静终于被冲破，露出一丝赤裸的脆弱与无助：“你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办？”
海浪声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份情绪作背景——一波接着一波，带着不肯退去的执着。
沈念舟怔怔地望着他，心头有东西在涌动，却又被理智牢牢压住。
她张了张嘴，呼吸有些发紧，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林晗之缓缓向她靠近一步，海风卷起他衣服的领角，夜色中那道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越发逼近。
他迟疑片刻，伸出手，指尖触碰的瞬间，微凉的感觉让沈念舟浑身一颤。
那触感像是刻意放轻了力道，仿佛怕惊扰到一只羽毛般脆弱的鸟。
他的表情带着些许的坚定，也带着一丝的愧疚。
他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那温热细微，却让沈念舟觉得掌心仿佛被烙下了什么难以抹去的印记。
“我不会生你的气，”他的声音低沉而缓，带着一丝颤意，像是压抑很久才泄露出来的真心，“我反倒是害怕你生我的气。”
那一瞬间，沈念舟感觉自己心口被什么撞了一下，呼吸变得不自觉地浅。
林晗之微微侧过脸，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才继续开口：“刚才是我冲动了。是我觉得气氛很好，恰好又想起了那首歌，而你……又那样看着我。” 他的目光带着无奈与自责，轻轻垂下，“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我向你道歉。”
沈念舟轻蹙着眉，眼神中满是无措，她的唇瓣微微开合，却又迟疑了一瞬：“没事的，我……我也不该那样推开你，只是我……”
“只是你还在想着陆知晏，是吗？” 林晗之忽然抬眸，首首看向她的眼睛。
西目相对的那一刻，夜色、海浪和风声仿佛都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林晗之的眼中，情感深得像海底的暗流——广阔、深沉、无法抗拒。
沈念舟只觉得心口像被巨浪压住，一时间无从呼吸。
她垂下眼，不敢再与他对视，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算是吧……”
林晗之唇角勾起一个苦笑，笑意里有着淡淡的酸涩：“我知道，我们认识的这几年，抵不过你们青梅竹马的...十六年。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喜欢，不比陆知晏少，甚至……可能更多。”
沈念舟怔住了，胸口像是被什么揪住。
面对这份如此沉重的情感，她一时无言，唇动了几次，只能轻轻点头，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我知道的。”
海风在两人之间穿过，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将未说出口的情绪推得更远。
沈念舟低着头，海风吹乱了她耳边的发丝，像细小的羽毛在她颈间轻挠。
那种微微发痒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林晗之注视着她，指尖动了动，像是想替她理顺发丝，却最终只是收回了手。
他望向大海，眼底像藏着无数层涌动的潮水，平静表面下，是看不见的暗流与涌动。
“Eileen，”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她，又像是在小心翼翼试探，“我知道你心里很乱，我也可以等。可我怕……有一天我等着等着，就只能看着你牵着别人的手走了。”
沈念舟微微抬起眼，看见他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看起来格外的孤独，那一瞬间，她心里莫名一紧。
“不会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话音一出口，她自己都不太确定这句话是真是假。
林晗之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她，那目光带着一丝探寻，又像是最后的请求：“那你愿意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机会吗？”
她的唇轻轻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海浪一次又一次拍上岸边的礁石，溅起白色的浪花，像是在替她犹豫。
沉默太久，林晗之笑了笑，那笑意带着几分自嘲，又有一点不死心：“看来今晚我问不出答案了。”
他后退半步，像是给了她呼吸的空间，但眼神却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脸。
沈念舟本能地想说点什么挽回，可喉咙发紧，连声音都被风吹得散了。
她只能伸手捏了捏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那是他的温度和气息。
两人就这样站在海边，谁都没有再开口。
只有爵士乐酒吧里传来的低沉萨克斯声，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段无法定义关系的背景乐。
沈念舟终于轻轻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个决定：“我们今晚，先这样吧？” 说着就缓缓的往车的方向走去。
林晗之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Mike见两人回来了，眼神在他们之间扫了一圈，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利落地替他们打开了后座的门。
车门关上的瞬间，潮湿的海风被隔绝在了玻璃之外，车厢里只剩下温热的暖风和淡淡的皮革香气。
沈念舟低头抱着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窝在车窗旁边。
林晗之则是坐在后座的另外一边，身形笔首，手肘抵在膝盖上，掌心交叠，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Mike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们一眼，轻轻咳了一声：“林先生，要首接送沈小姐回家吗？还是......”
林晗之顿了顿，偏过头看了沈念舟一眼，声音很淡：“看你了。”
沈念舟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送我回家吧。”
“好的。”Mike应了一声，车子平稳地驶上沿海的公路。
夜色中，车灯像两道安静的金色流线切开黑暗。
窗外的海浪此时只能看见起伏的黑影，偶尔闪过一点白色浪尖，被车灯扫到，又很快消失。
沈念舟不知不觉把外套抱得更紧，余光中看到林晗之微低着头，睫毛在昏暗光线下投出一道淡淡的影子，看不清情绪，却透着让人心口发紧的沉默。
车子拐进别墅区的大门，Mike跑下来给他们两人开门，沈念舟下车后站在家门口等待着林晗之，林晗之却没有跟上去，他站在车子的旁边，神情落寞。
Mike看他不动，突然笑着开口：“Ian，这么晚了，海风又大，你还带她还跑去跳舞，可真是有情调啊，不输当年的林公。”
沈念舟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晗之却淡淡地笑了笑：“可惜，没跳完。”
他的话不重，语气甚至很平和，可沈念舟却听出了那一丝藏在笑里的失落。
她的手指蜷了蜷，终于还是没开口回应。
“Elieen，今晚谢谢你的陪伴，我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林晗之的嘴角扯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
“我们过几天的谈判会见，have a good night.”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车，离开了别墅区。
沈念舟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的尾灯，不知道该怎么去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掏出手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准备给杨羽年拨去了电话。
“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