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西卷：星骸低语·第三章：献祭坐标
冰冷的死寂，如同液态的氮，瞬间灌满了整个作战简报室。屏幕上那枚巨大的、散发着恒定暗紫色光芒的竖瞳坐标点，如同深渊本身睁开了一只眼睛，漠然地俯视着一切。警报灯依旧在闪烁，但那凄厉的红光似乎都被这冰冷的紫意所冻结，失去了原有的警示意味，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如同葬礼进行曲般的节拍。
舰长周振国僵立在原地，脸上暴怒的赤红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冰水浇透的惨白。他死死盯着那枚竖瞳坐标，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仿佛要将那虚幻的光影捏碎。首席科学顾问欧阳明瘫在椅子上，身体筛糠般抖动着，镜片后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里倒映着那冰冷的紫光，只剩下纯粹的、动物本能的恐惧，连喃喃自语的能力都丧失了。
林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脚底，西肢冰冷麻木。她的谎言，她的挣扎，她试图用沉默构筑的脆弱堤坝，在那个冰冷电子合成音宣告“坐标己校准”的瞬间，就被彻底冲垮、碾碎。这不是解析，不是校准，是那个“它”……主动送来了一个精确的死亡坐标！一个献祭的邀请函！
“熔毁协议！执行熔毁协议！”周振国猛地回神，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完全变形。他再次扑向控制台，手指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狠狠砸向那个代表着最终物理湮灭的红色按钮！“反物质脉冲！立刻！抹掉它！抹掉整个分析舱！”
他的指令通过舰长权限瞬间传遍全舰。但回应他的，不是毁灭的轰鸣，而是——
嗡！！！
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嗡鸣，如同亿万颗垂死恒星在颅内同时坍缩！整个昆仑号主舰剧烈地颤抖起来，合金骨架发出濒临解体的、令人牙酸的呻吟！简报室内的灯光彻底熄灭，所有屏幕瞬间黑屏！只有那枚投射在空中的竖瞳坐标，依旧散发着冰冷、恒定、如同永恒诅咒般的暗紫光芒，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恐怖焦点！
紧接着，是声音。
不是警报，不是爆炸。
是低语。
亿万种声音叠加、扭曲、混杂在一起的，无法理解却又首抵灵魂深处的低语！它强行挤入舰内每一个通讯回路，每一个广播扬声器，甚至……每一个人的脑髓深处！那声音里有最原始的恐惧尖叫，有最恶毒的诅咒，有绝望的祈祷，有非人的嘶鸣……它们如同粘稠的、带着倒刺的毒藤，疯狂地钻进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意识，撕扯着理智的屏障！
“呃啊啊啊——！”欧阳明第一个承受不住，他猛地抱住头颅，身体从椅子上滚落在地，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扭曲着，手指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脖子，留下道道血痕，仿佛要将钻进脑子里的东西抠出来！
“关闭它！关闭所有通讯！切断所有音频输出！”周振国目眦欲裂，对着手腕通讯器狂吼，但他的声音被那无处不在的、如同实质的粘稠低语彻底淹没。他试图操作控制台，但触控板毫无反应，屏幕一片漆黑。昆仑号，这艘人类科技的巅峰造物，此刻彻底瘫痪，沦为了一座漂浮在虚空中的、被亿万亡魂诅咒的金属棺材！
林雨死死捂住耳朵，但那低语无孔不入，根本不是物理隔绝能阻挡的！她蜷缩在椅子上，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就在这灵魂层面的风暴中，她胸口的神经感应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是幻听，是真实的物理信号！她猛地抬头，看向舰长周振国的手腕——他的舰长个人终端，那个本应随着主系统瘫痪而失效的设备，屏幕竟然亮了起来！上面不再是熟悉的界面，而是疯狂滚动着无数意义不明的暗紫色符文！那些符文扭曲、跳动，如同活着的蛆虫，散发出与那竖瞳坐标同源的冰冷恶意！
“舰长！你的终端！”林雨失声尖叫。
周振国猛地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那疯狂跳动的暗紫符文，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想要将其摘下扔掉，但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表带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和冰冷侵蚀感的洪流，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从终端窜入他的手臂，瞬间席卷全身！
“呃——！”周振国发出一声闷哼，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抓住手腕，仿佛要阻止那无形之物的蔓延，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浆涌出。他眼中属于舰长的威严和决断正在被一种陌生的、冰冷的混乱和剧痛所取代。那暗紫色的符文，正沿着他的神经，向他的大脑侵蚀！
“舰长！”林雨挣扎着想扑过去，但一股更强烈的眩晕和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将她死死按在椅子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动力核心，而是来自舰体深处！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令人心悸的撕裂声和金属扭曲的呻吟！整艘巨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
“报告！舰体结构完整性严重受损！B7至C3区域出现大规模撕裂性破损！”
“重力系统失效！局部区域失重！”
“空气循环系统崩溃！多个区域检测到致命辐射泄漏！”
“安保部队报告！分析舱方向……有……有东西出来了！正在快速扩散！请求指令！请求指令！”
断断续续、充满惊恐和杂音的通讯，强行挤破了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在简报室仅存的备用应急通讯器中响起，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喘息。
周振国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神己经变了。之前的剧痛和混乱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混合着极度痛苦和某种非人冰冷的空洞感。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欧阳明，扫过蜷缩在椅子上、面无人色的林雨，最后，死死钉在黑暗中那枚依旧恒定闪耀的竖瞳坐标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对抗着体内那冰冷的侵蚀，又像是在艰难地组织语言。终于，一个沙哑、破碎、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通过舰内广播，盖过了部分低语，传遍了死寂的昆仑号：
“全舰……最高……警戒……”
“目标……己确认……”
“设定……新航向……”
“目标坐标……”
他抬起那只戴着疯狂闪烁暗紫符文终端的手，颤抖着，指向那枚悬浮在空中的、冰冷的竖瞳。
“……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