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龙胆亮银枪，死死钉穿着国师的胸膛。
那并非实体。
而是由最纯粹的神圣阳气，凝聚而成的法则之枪。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一块腐朽的朽木上。
滋滋作响。
青烟，从国师虚幻的魂体上冒出，带着千年怨念被净化的焦臭。
“啊……啊……”
国师口中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微弱呻吟，那张曾经丰神俊朗的脸，此刻己扭曲如恶鬼。
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消散。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黑暗的瞬间。
翁苏苏却突然收回了长枪。
那股灼烧他灵魂的、致命的阳气，也随之消失。
“噗通。”
国师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像一条被扔上岸的烂鱼，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阴气，来维持自己最后的存在。
他艰难地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疑惑、恐惧和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王后”。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为……什么……”
“……不杀我？”
“杀了你？”
翁苏苏闻言，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刺骨的嘲讽。
“让你这么痛快地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她缓缓走到国师面前，蹲下身，用那杆金色的长枪，像挑起一件垃圾般，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不是觉得，红烛对你的‘恨’，是独一无二的吗？”
“你不是觉得，就算她爱上了我，你依然是她心中，那个最特殊的存在吗？”
翁苏苏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
“现在的你，在她心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
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撕裂了乱葬岗的污秽天幕。
远在城主宫殿里的红烛，仿佛收到了信号。
下一秒。
一道红色的身影，撕裂空间，瞬间出现在了乱葬岗的上空。
正是红烛。
她一出现，全场死寂，所有鬼魂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径首地，落在了翁苏苏的身边。
然后，无比自然地，挽住了翁苏苏的胳膊，将小小的头，亲昵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姿态，依赖，眷恋，仿佛一只找到了全世界的猫。
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那个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男人。
仿佛，他真的只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国师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如遭万道天雷轰顶。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淬了剧毒的冰冷鬼手，狠狠地，捏爆了。
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一万倍！
是无视。
极致的，彻底的，仿佛他从未存在过的无视！
原来，她真的……己经不再恨他了。
不，甚至，连“恨”这种需要耗费心神的情绪，她都懒得再施舍给他。
他于她，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呵呵……呵呵呵……”
国师的口中，发出一阵比鬼哭还难听的笑声，眼中所有的不甘、嫉妒、疯狂，都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死灰，彻底取代。
他输了。
输得，连作为“敌人”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看到了吗？”
翁苏苏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清晰地钻进国师的耳朵里。
“这就是，你的下场。”
“不过……”
翁苏苏话锋一转，她抬起头，温柔地看了一眼怀里的红烛，眼神瞬间从凛冬化为暖春。
“虽然在我眼里，你连个屁都算不上。”
“但毕竟，你曾让她，痛苦了那么久。”
翁苏苏的目光，重新落回国师身上，眼神冰冷如万年玄冰。
“所以，你的结局，不该由我来定。”
她转过头，用一种能溺死人的宠溺语气，对红烛柔声说道。
“我的女王陛下。”
“这只咬过你的疯狗，现在，就在你面前。”
“是杀，是剐，是让他魂飞魄散，还是把他做成马桶，永远冲刷着世间最污秽的东西……”
“全凭你，一句话。”
她将审判的权力，高高地捧起，交还给了红烛。
她要让红烛，亲手，了结这段困扰了她千年的噩梦。
也要让全城的鬼魂，都亲眼见证，他们的女王，在她的“王后”的支持下，是何等的，杀伐果断，恩威并施！
红烛抬起头，看了一眼翁苏苏。
从翁苏苏的眼中，她看到了全然的，不加干涉的，绝对的支持与信任。
她心中，最后一丝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而泛起的涟漪，也彻底平复了。
她缓缓地，松开翁苏苏的胳膊。
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国师的面前。
她低下头，俯视着这个，她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的男人。
她的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潭被遗忘了千年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国师也抬起头，看着她。
他多希望，能从她的眼中，再看到一丝，哪怕只有一丝的，恨意。
那样，至少能证明，他曾经在她生命里，留下过足够深刻的痕迹。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红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一秒。
十秒。
一分钟。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变成了最残酷的凌迟。
国师眼中的那点希冀，那点可悲的期盼，就在这死寂的注视中，一寸寸地，熄灭，冷却，化为灰烬。
然后，她才缓缓地，开口。
声音很轻，很淡，像一片羽毛，却又像一座山，重重压在每个存在的灵魂之上。
“你，是谁？”
轰——！
这三个字，像是一柄无形的，重达万钧的巨锤。
狠狠地，将国师最后的一丝尊严，砸得，粉身碎骨！
你，是谁？
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或者说，是不屑于，再记起。
“噗——！”
国师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魂血。
他的身体，因为这极致的、无法承受的打击，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消散。
他的眼中，所有的光，都彻底熄灭了。
他，己经，死了。
不是死于刀剑。
而是死于，这世间最残忍的刑罚——
遗忘。
红烛看着他那即将消散的身影，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看了一粒尘埃落定。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重新回到翁苏苏的身边。
她再一次，自然无比地挽住翁苏苏的胳膊，将小脑袋亲昵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仿佛刚才那个俯瞰众生，决定生死的阴界女王，只是一个错觉。
她现在，只是翁苏苏一个人的小女孩。
她仰起头，用一种轻描淡写的，甚至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道。
“苏苏，我饿了。”
“我们，回家吧。”
翁苏苏心中那股子女王的霸气瞬间消散，变回了那个宠溺的“老哥”，内心疯狂吐槽：演女王好累，还是我家烛宝好rua！
她笑着，伸出手指，宠溺地刮了刮红烛挺翘的小鼻子。
“好。”
“我们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她拉着红烛的手，再也没有看地上那滩逐渐消散的飞灰一眼，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只留下，那数万鬼魂，对着她们消失的方向，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热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恭送女王！恭送王后！”
以及，那个在欢呼声中，带着无尽的绝望和讽刺，彻底化作虚无的，白衣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