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马城吗？”
小弗朗茨的目光紧锁在铺展于桌面的巨大作战地图上，敌我态势的标签刚刚由参谋们更新完毕。
红水车村要塞的标记区域依旧平静，暂无新的变化。
然而，一支由万余名精锐组成的联军骑兵部队，其箭头标识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地图上向西南移动，目标直指汉马城，那冲锋般的势头仿佛能穿透纸张。
在这支庞大敌军的东面，大约二十公里处，代表着韦森公国边防军一部的小旗正静静地插在一座河畔城堡的标记旁。
这支部队由韦森公国边防军中抽调出来的，原本的任务是接应和收容从红水车村要塞方向可能撤退下来的友军，人数约三千，清一色的轻步兵配置，缺乏重甲和重火力。
要他们面对超过一万名骑兵如潮水般的冲击，其防御压力之大令人窒息。
更要命的是，这一带的地形平坦，仅有河流和树林能够延迟敌军行动，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凭险据守的山丘、峡谷，天冷水少后河流也不一定能阻碍行军。
防线若铺得太薄，就会被汹涌的铁骑洪流轻易撕开缺口，兵力若过于集中固守一点，则又会被机动性极强的敌人轻易绕过，成为孤立的靶子，对汉马城解围毫无帮助。
审视全局，小弗朗茨内心沉重。
以第1师为核心的北线兵团，此刻正与敌军主力在广阔战线上进行小规模交战，难以分身。
由第4师担当主力的突击兵团，已如离弦之箭投入更重要的战场，无法撤回。
以第3师为核心的特别兵团更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伯尔灵城，鞭长莫及。
易北河公约组织的联军部队正忙于加强汉马城本身的防御，分身乏术。
第2师则远在海外执行任务，自然不作考虑。
环顾四周，唯一尚可调动的机动力量，竟然只剩下这支孤悬在外、装备简单的三千边防轻步兵了。
边防军的指挥官是斯特凡，虽然也是韦森堡城骑士二代中的一员，但其军事才能并不突出，在人才济济的军官团中，他更多是负责后勤保障和指挥边防军这类相对稳定的二线部队。
小弗朗茨深知这位小兄弟的斤两，让他指挥一支轻步兵部队，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去硬撼数倍于己、装备精良且士气高昂的精锐骑兵，实在是强人所难。
出于对下属基本的尊重和指挥的完整性，小弗朗茨还是决定征求斯特凡本人的意见。
他转向身旁的参谋，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说道：“给边防军发报，明确询问斯特凡指挥官，面对这支正高速扑向汉马城的庞大骑兵部队，他有何具体的应对之策？”
命令下达后，小弗朗茨心中不免泛起一丝苦涩的叹息。
这毕竟是他首次独立指挥如此大规模的战役，竟未能在战前预留一支强有力的战略预备队以应对此类突发状况，决策上确实有些草率了。
半小时后，斯特凡的回电被送到了小弗朗茨手中。
他接过电文，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字句，反复研读。
整整五分钟过去，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等候的参谋清晰地说道：“回电边防军，同意斯特凡的作战计划。”
承载着命令的电波，以远超凛冽北风的速度，瞬间划破长空，精准地传递到远在战场另一端的斯特凡手中。
与此同时，向汉马城疾驰的联军南下兵团队列中，指挥官格罗西茨伯爵正通过马车上携带的船用电台向远在后方的卡西米尔陛下进行汇报，声音洪亮而自信：“报告陛下，我兵团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电台的听筒里很快传来了卡西米尔那威严而略带忧虑的声音：“你们的行踪和目的地已经暴露，务必严防韦森军偷袭，不可有丝毫大意！”
格罗西茨立即挺直腰板，对着话筒铿锵有力地回复：“请陛下放心！兵团已做好万全准备！部队四周已派出大量精锐侦察骑兵警戒，各营地采取分散布置策略，一旦某一营地不幸遇袭，其余营地可迅速集结，火速驰援，确保整体安全无虞！”
卡西米尔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些：“很好！我期待着你带回胜利的捷报！”
结束通话后，格罗西茨指挥部队前往侦察兵找到的合适地点安营扎寨。
营地位于一条由北向南流淌的小河汇入另一条宽阔的东西走向河流的交汇处，小河畔不远处便是广袤无垠的松木林地，郁郁葱葱，散发着浓郁的松脂香气，不时见到野鸡和野兔出没。
河对岸，一座小型木材加工厂和一个简易的木制码头静静地矗立着，人员早已跑光。
此地出产的优质松木是重要的造船材料，依托于汉马城蓬勃发展的造船业，木材在此经过粗加工后，便通过水路源源不断地运往船厂。
恰在此时，本地领主派来的特使伯斯神父，带着一支由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抵达了营地，送来了不少慰军的啤酒、香肠和罐头。
格罗西茨亲自接待了神父，郑重其事地保证：“请转告领主，我们此行只是借道贵地，目标明确，绝不会滋扰村镇，更不会劫掠百姓。”
伯斯神父微微颔首，面容慈祥地回应：“光明神必会庇佑每一位心存善念之人。”
然而，送来的物资毕竟有限，啤酒和罐头只够军官们分配，普通士兵每人仅能分到一小截香肠解馋。
五座营地在天黑前沿着蜿蜒的小河边快速搭建完毕，派出必要的警戒哨后，士兵们开始轮流牵着战马到河边饮水。
营地中升起的袅袅炊烟，很快就被强劲呼啸的北风撕扯得无影无踪。
格罗西茨伯爵在营地间巡视，天气异常干燥，北风凛冽，而可以施展水系法术或控制火势的法师们，此刻却都被留在围困至关重要的红水车村要塞了。
他忧心忡忡地望向那片干燥茂密的松林，万一不慎发生火灾，在这等风势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营地一角，一群士兵正紧张地围着一个陶罐，轮流伸手进去摸纸条。
摸到红纸条的人如释重负，面露喜色。
而摸到白纸条的人则瞬间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恐惧。
昨夜多处岗哨被敌人无声无息地摸掉，直到换岗时才被发现，哨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联想到此前整条防线上哨所被神秘魔鬼全灭的恐怖传闻，此刻没人愿意在夜里站岗，恐惧弥漫，最终只能靠着抓阄来决定命运。
简单的晚餐过后，庞大的军营很快沉寂下来，白日的喧嚣被死寂取代，只剩下呼啸不止的北风在营帐间穿梭呜嚎，以及巡逻队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无数如同幽灵般的黑影悄然出现在幽深的松林里，随即迅速而无声地分散开来，隐没在黑暗之中。
西方几公里外的一处隐蔽帐篷里，斯特凡坐在一张简陋的作战挂图前，几名通信兵和参谋在电台旁紧张地忙碌着，将前方传回的最新情报标记在地图上。
斯特凡手中紧握着一个看似普通却异常沉重的黑铁盒子，今晚成败就看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