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的指腹冰凉而细腻，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
若有若无地划过龙芷君那片被烫得通红的手背。
那触感，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让她浑身都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头皮阵阵发麻。
她本能地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使不出一丝力气。
那不是物理上的禁锢，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
在这个年轻男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就像是遇到了天敌，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失控。
但那沙哑的声线，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骇浪。
“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这是一种示弱，一种变相的承认。
这位在江南省叱咤风云、令无数官场老油条都为之忌惮的女强人。
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感受到了何为“无力反抗”。
江澈并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于欣赏艺术品的姿态，打量着她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他擦拭干净了上面的水渍，却没有立刻松开。
反而用拇指，在那片迅速泛起的红痕上，不轻不重地着。
他的动作优雅而轻柔，语气依旧是那样的平静温和。
“小伤，但留疤就不好了。女人的手，还是要爱惜一点。”
这句话，听似关心体贴，如同情人间最温柔的呢喃。
可听在龙芷君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质疑的掌控意味。
他不是在关心她的手，他是在告诉她。
她这个人，她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掌中的玩物。
他可以随意揉捏，也可以“爱惜”。
终于，他松开了手。
龙芷君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早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江澈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失态，姿态优雅地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不过拇指大小、通体温润的白玉瓷瓶。
他将瓷瓶轻轻放在光洁的办公桌上，推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我一个朋友炼制的养颜丹，活血化瘀，祛疤留香，有奇效。龙姐可以试试。”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但龙芷君的目光触及到那个玉瓶时，心脏却再次被狠狠地揪紧。
她死死地盯着江澈，试图从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一丝情绪的波动。
但她失败了。
那张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笑容，但那双丹凤眼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江澈拉开她对面的椅子，施施然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龙姐，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他终于不再兜圈子，声音依旧温和，内容却字字诛心。
“比如，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又为何会抛弃你。”
“再比如，你又是为何，会被龙家收养，这一切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交易。”
轰！
如果说，之前那句“被收养的孤儿”是一柄重锤，砸碎了她的心防。
那么现在这几句话，就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她血淋淋的灵魂，一层层地剥开，暴露在空气之中。
江澈每说一句，龙芷君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这些连她自己花费了无数心血，动用了无数资源都查不清楚的绝密过往。
在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男人面前，竟然像是写在纸上的公开信息，被他信手拈来。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迅速褪去。
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模糊的轮廓和他那冰冷的话语。
江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将猎物一步步逼入绝境的过程。
“这个秘密，是你的软肋，也是你的枷锁。王立德查不到，不代表他背后的人查不到。”
“你今天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我让你坐上来。”
“明天，你也可能因为这个秘密，而瞬间身败名裂，摔得粉身碎骨。”
“龙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威胁。
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威胁。
但偏偏，又是最无解的阳谋。
他将她最大的命门，血淋淋地摆在了桌面上，让她看，让她自己选。
做完这一切，江澈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微笑着站起身。
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仿佛刚刚只是进行了一场愉快的下午茶会谈。
“龙姐公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踱步走向门口，在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
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留给龙芷君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的电话，你的秘书有。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打给我。”
“需要”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说完，他拉开门，从容离去，留给龙芷… 龙芷君一个高大而又深不可测的背影。
“砰。”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
那一声轻响，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龙芷君彻底在了宽大的真皮座椅上。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警惕、所有的城府，在江澈那深不可测、仿佛无所不知的情报能力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她像一条脱水的鱼，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窗外的城市依旧繁华，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但这一切，在龙芷君的眼中，都失去了意义。
许久，许久。
她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动，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
那个小小的，精致的白玉瓷瓶，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灯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她看着它，又看了看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的双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然苦笑。
什么养颜丹？
这分明是一份无形的“卖身契”！
吃下去，就代表着彻底臣服，代表着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未来前途，全部交到那个男人的手上，接受他的一切安排。
不吃？
后果……她甚至不敢去想。
那个男人，既然能将她最大的秘密握在手中，就能随时让她从云端跌落深渊，粉身碎骨。
这一夜，龙芷君彻夜无眠。
她没有开灯，就那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任由窗外的光影在她的脸上变幻。
她在权衡，在挣扎。
她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想到了养父母临终前的殷切嘱托，想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的今天。
难道，这一切就要拱手让人吗？
可是，她脑海中不断回响起江澈那云淡风轻的话语，和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丹凤眼。
反抗？
自己有反抗的资格吗？
一个连她自己都查不清的秘密，对方却了如指掌。这份情报能力，己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与这样的存在为敌，无异于螳臂当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从夕阳西下，到夜深人静，再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黎明的第一缕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亮了办公室里的一角，也照亮了龙芷君那张写满了疲惫与决绝的脸。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顺从，则一步登天，未来不可限量。
反抗，则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这道题，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答案。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个决定她未来命运的白玉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