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小脚印……
初秋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进阳光孤儿院的院子。李院长正蹲在花坛边拔草，忽然听见铁门“吱呀”一声，转身就看见杜雨欣抱着个纸箱站在门口，箱角露出几支向日葵的花盘，金黄金黄的，像刚从太阳上掰下来的。
“雨欣来啦？”李院长擦了擦手上的泥，“前儿说的新书到了？”杜雨欣把箱子往石桌上放，里面是林小满从旧物仓整理的绘本，还有外省爱心人士寄来的童话书，每本都包着崭新的书皮。“不仅有书，”她笑着从包里掏出个布偶，是用旧毛衣改的小熊，眼睛是两颗黑纽扣，“这是王婶连夜缝的，说给新来的孩子当伴儿。”
正说着，屋里跑出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七岁，最小的还扎着尿不湿。梳羊角辫的丫丫抱着本《小花狗》绘本跑过来，书页上贴着她画的小红花：“雨欣姐姐，这书里的小狗跟咱院的大黄一样乖！”大黄是院里的老狗，去年冬天被捡来时冻得首哆嗦，现在胖得像个绒球，正摇着尾巴蹭杜雨欣的裤腿。
“今天有新伙伴要来哦。”李院长拍了拍手，孩子们立刻围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半个月前，社区民警送来消息，说有个叫小石头的男孩，父母意外去世，暂时没人照顾，要先送到院里来。“咱给小石头准备点礼物好不好？”杜雨欣从纸箱里拿出支蜡笔，“画张画给他，告诉他这里有好多小伙伴。”
孩子们立刻趴在石桌上忙活起来。丫丫画了个大大的太阳，说“这样小石头就不冷了”；穿背带裤的虎子画了堆零食，有棒棒糖、饼干，都是他最稀罕的；最小的朵朵还不会画，就在纸上摁了串小脚印，李院长说“这是告诉小石头，我们在这儿等他呢”。
上午十点，面包车停在孤儿院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个瘦瘦的小男孩，抱着个旧布包，怯生生地躲在民警身后。他就是小石头，头发有点乱，衣服洗得发白，眼睛像受惊的小鹿，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
“小石头，来，跟爷爷走。”李院长慢慢走过去，递给他颗水果糖，“院里的哥哥姐姐给你准备了礼物哦。”小石头没接糖，也没说话，只是攥着布包的带子，指节都发白了。布包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花，李院长认得那针法，是小石头妈妈的手艺——上个月去家里收拾东西时，看见过她绣的桌布。
杜雨欣把孩子们的画递过去：“你看，大家都盼着你来呢。”小石头的目光落在丫丫画的太阳上，睫毛轻轻颤了颤。这时大黄摇着尾巴走过来，用脑袋蹭他的裤腿，他下意识地往后躲，却没躲开，反而被毛茸茸的尾巴扫到了手，忽然“噗嗤”笑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他笑了！”虎子喊起来，把自己画的零食递过去，“给你，都是甜的。”小石头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画纸，丫丫就拉着他往屋里跑：“我带你看我们的秘密基地，里面有好多好看的石头！”
孩子们簇拥着小石头走了，李院长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眶有点热。杜雨欣递给她杯热水：“慢慢就好了，孩子们的心最软。”她瞥见小石头落在地上的布包，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件小毛衣，还有张泛黄的照片，是小石头和父母的合影，背后写着“2021年冬，石头三岁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小石头坐在角落，小口小口地扒着饭。丫丫端着自己的碗坐在他旁边，把肉丸子夹给他：“这个好吃，李奶奶做的，我妈以前总给我做这个。”小石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碗里的丸子，忽然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推过去，小声说：“给你。”
杜雨欣看着这一幕，想起早上王婶说的话：“孩子们不懂啥大道理，就是觉得好东西该分给对自己好的人。”她往小石头碗里添了勺汤，看见他布包里露出半截毛线，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个毛线团：“这是周师傅给的，说你毛衣袖子短了，我给你接一截？”
小石头的毛衣确实短了，手腕露出一大截，骨节分明的。他没说话，只是把胳膊往袖子里缩了缩。杜雨欣也不勉强，把毛线团放在他床头，旁边摆着那只旧毛衣小熊：“想接的时候告诉姐姐，姐姐手笨，但肯定给你接得暖暖的。”
下午阳光正好，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虎子当老鹰，丫丫当鸡妈妈，小石头被拉在“鸡群”里，起初还有点拘谨，被抓住时却笑出了声，跑得比谁都快。杜雨欣坐在花坛边看着，李院长走过来，手里拿着件洗干净的外套：“这是小石头妈妈的衣服，我改了改，你穿正好。”
外套是件浅蓝色的棉布衫，李院长在袖口接了截花边，是用小石头旧衣服上的布料改的。“她妈妈手可巧了，”李院长着布料，“以前总来社区做义工，给孩子们缝书包。”杜雨欣想起那些绘本上的书皮，忽然明白——有些善意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哪怕人不在了，风一吹，也能在别的地方长出新的温柔。
临走时，杜雨欣往小石头的口袋里塞了块向日葵形状的饼干：“明天姐姐再来看你，给你带向日葵花好不好？”小石头点点头，忽然从背后拿出颗石子，是颗光滑的白石子，像块小月亮：“给你。”这是他在秘密基地捡的，藏在口袋里半天了。
夕阳把孤儿院的影子拉得很长，孩子们的笑声混着桂花的香，飘出很远。杜雨欣握着那颗石子往回走，感觉掌心暖暖的。她知道，小石头心里的冰，会被这些细碎的温暖慢慢融化——就像院里的向日葵，哪怕前一晚被风雨打蔫了，第二天太阳一出来，照样会仰起脸，热热闹闹地开。
而那些围绕着他的小脚印、歪歪扭扭的画、分给他的肉丸子，还有那颗白石子，其实都是些温柔的约定：在这里，你永远不会孤单，因为我们会把你的日子，过得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