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露水还挂在玫瑰花瓣上，杜雨欣己经把花店的卷帘门拉到一半。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围裙，蹲在门口修剪花枝，剪刀开合的“咔嚓”声里，带着清晨独有的清冽。这家开在巷口的小花店，是她从母亲手里接过来的，己经守了五个年头。
“雨欣，早啊。”隔壁包子铺的李叔端着笼屉经过，白汽裹着面香飘过来，“给养老院的康乃馨准备好了吗？王院长说今儿要给老太太们过集体生日。”杜雨欣首起身，手里刚修好的康乃馨束得整整齐齐，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早弄好啦，多加了几枝满天星，老太太们就爱这热闹的。”她往花束里又插了支向日葵，“加支这个，看着亮堂。”
正说着，巷口传来轮椅轱辘的声音。张桂兰推着老伴过来，李大爷的手里攥着个布包。“丫头，你看我这个能换束花不？”李大爷声音含糊，却透着股认真。布包里是他中风后练了半年的剪纸，剪的是两只依偎的蝴蝶，翅膀上还沾着点没抖净的纸屑。杜雨欣眼睛一亮，接过剪纸贴在柜台的玻璃上：“太能换了！这手艺，换十束都够。”她挑了束向日葵和勿忘我扎在一起，“这个您拿着，向日葵像李大爷您，精神！勿忘我给张阿姨，记着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张桂兰笑着接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热包子：“刚出锅的，就当是‘手工费’。”杜雨欣咬了口包子，温热的豆沙馅在嘴里化开时，瞥见墙角放着的旧陶罐——那是社区便利店小赵送的，说装干花正好。罐子里插着的，是前几天一个小姑娘用糖果换的野雏菊，虽然不起眼，却开得泼辣。
七点多的时候，公交站的陈建国匆匆跑过，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工具箱的带子。“雨欣，给我来支康乃馨！”他跑得有点喘，额头上的汗滴在花架上，“早上修报站器，听见周师傅说今儿是他老伴的忌日，想给坟前放支花。”杜雨欣挑了支开得最的，又找了张素色卡片：“我写上‘思念’俩字吧，周师傅眼睛不方便。”她把花用牛皮纸包好，特意系了个松松的结，“这样他好拿。”
陈建国刚走，旧物仓的林小满抱着个纸箱进来，里面是些捐给山区孩子的文具。“帮我插几支小雏菊呗？”林小满指着箱子，“每个铅笔盒里放一支，孩子们打开时能吓一跳。”杜雨欣找了把刚到的小雏菊，都是含苞待放的：“这个好，路上开，到了孩子们手里正好全绽开。”她边擦边说，“我加了点薄荷，路上能闻着清香味儿。”
太阳升到巷口的老槐树上时，花店的门槛己经被踩得热闹。买早点的阿姨带支康乃馨给儿媳妇，放学的小姑娘用零花钱买支月季插在矿泉水瓶里，连收废品的老王都停下三轮车，说要给收来的旧书里夹片干花，“让看书的人闻着香”。
杜雨欣坐在柜台后，看着墙上李大爷的剪纸，手里转着支没卖完的满天星。其实花店里的花，开了又谢，就像巷子里的故事来了又走。可总有些东西比花期长：李大爷的剪纸贴在玻璃上，张阿姨的笑声留在花束里，还有那些藏在花瓣褶皱里的惦念。
她拿起剪刀，又开始修剪新到的百合。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围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和那些盛开的、含苞的、即将凋零的花一起，把这个清晨的花店，酿成了一坛带着甜香的时光——平凡，却格外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