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脸色沉了下来:“小姐,这是我们烟馆的事,与您无关,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会无关?” 袁雅珂毫不退让,“你们赚这种昧良心的钱,拆散多少家庭,害了多少人命,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她在扬城时,听父亲说过不少倭国人的勾当,那些披着商人外衣的倭人,没一个是安好心的。
这里明目张胆地做大烟生意,这不是明摆着要坑害中国人吗?
裴安衡眯了眯眼睛。
面前的女子长得娇俏可人,一看就是在富贵乡里长大的,面容白皙,细皮嫩肉,不知人间疾苦。
出身想必也不会差了。
他摸了摸下巴,对门房说:“这位姑娘说的是,做人要有良心,以后这种昧良心的钱,还是不要赚了!”
门房:“……??”
不过他是个机灵的,立刻点头:“先生说的是,不过我只是个门房,我会劝我们老板的!”
裴安衡走到袁雅珂面前,微微笑着:“看小姐穿着打扮,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袁雅珂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我路过!倒是你,我看见你从里面出来的,你也是里面的客人?年纪轻轻的,染上这毛病,真是可惜!”
这人眼神里那点打量的意味,让她有些不舒服。
“小姐误会了!”裴安衡脾气很好的样子,“我见这门面雅致,还以为是个好地方,刚在里面坐了没一刻钟就出来了。”
袁雅珂其实是看着他们进去的,不过离得远,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而己。
她以为裴安衡说的是真话,就没有出声。
“在下裴安衡,不知小姐芳名?”
“袁雅珂。”淡淡应着,袁雅珂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他穿的是件烟灰色的西洋式西装,月白色的真丝衬衫,银质的腕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在日头下闪着精致的光,这打扮倒有几分她在扬城和苏城见过的留洋学生派头。
长得周正,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眼角会堆起浅淡的纹路,说话时语速不快,语调温和,显得温文有礼。
这人至少懂得体面,不像那个少帅,浑身带着股枪子味儿,半点不懂怜香惜玉。
但是,见过裴少宁的帅气和清冷禁欲气质后,哪怕裴安衡也算是英俊潇洒,但看过好的,其他的就看不上眼了。
“袁小姐!” 裴安衡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看姑娘像是第一次来这边?这附近乱得很,姑娘一个人?”
“与你何干?” 袁雅珂挑眉,语气冷了几分。
裴安衡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温和:“我没有恶意的,这附近巷子多,袁小姐若是不嫌弃,我送你一段路?也好让你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他说得恳切,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殷勤,袁雅珂心气顺了些。
这才是男子见到她的正常态度。
裴少宁,什么玩意儿?
“我要去咖啡馆,顺路吗?”
“顺路,我也正好想去!”裴安衡温文尔雅。
“那就多谢裴先生了。”
裴安衡面上却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姑娘客气了,请。”
说着,很绅士地侧身让她先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这样的美人,可比烟馆里那些胭脂俗粉强多了。
他回过头:“田中君,正好我也请你喝一杯咖啡!”
田中浩二笑着点头,颇有深意地看了裴安衡一眼。
裴君这是看上这位小姐了?
确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袁雅珂正准备上车,听见这一声,顿时首了身子:“倭人?”
裴安衡温和地介绍:“这位田中君,是倭国商会会长,是位商人。”
袁雅珂顿时就有些踌躇了,在扬城时,爹爹对倭人印象差极了,常说倭人不是好东西,包藏祸心。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些不悦来:“裴先生,我还有事,不劳你相送了!”
明明刚才她都是同意的,突然态度转变,田中浩二又不是傻子,眯了眯眼说:“看来袁小姐是针对我?”
袁雅珂哼了一声,颇有些傲气:“我袁家门风严谨,向来不与来路不明的外邦人深交。”
田中浩二的笑容僵在脸上:“袁小姐对我们倭人,似乎颇有偏见?”
裴安衡说:“袁小姐,我瞧你言谈举止,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气度,想来是受过新式学堂的熏陶,眼界自然不同凡俗。”
他刻意顿了顿,见袁雅珂脸上的愠色稍缓,又接着道,“真正有学识的女子,从不会被狭隘的国界所束缚。她们懂得区分善恶,更明白以礼待人不是妥协,而是自身修养的体现。”
袁雅珂瞥他一眼,这含沙射影的,是说她不懂区分善恶?
裴安衡好脾气地笑着说:“田中君在东江经营多年,向来诚信为本,前阵子还捐了不少钱款修缮文庙,这份对咱们文化的敬重,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就他,一个倭人,还会捐钱修文庙?袁雅珂有些怀疑地看了田中浩二一眼。
田中浩二笑着颔首,看着彬彬有礼的模样。
裴安衡话锋一转,语气恳切起来,“袁小姐家世不凡,又受过良好教育,想必更能明白‘海纳百川’的道理。若是因为一句‘外邦人’就拒人于千里,反倒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岂不可惜?”
袁雅珂脸上的傲气渐渐褪去,指尖微微松开了紧握的帕子。
看她表情松动了,裴安衡又笑着说:“袁小姐,你若与田中先生多接触后,就会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学识渊博,温雅有礼,是个仁厚宽和的学者。”
袁雅珂转过头,田中浩二对她温和地笑着颔首。
她垂下眼帘,语气缓和了许多,“田中先生莫怪,方才是我言语唐突。”
田中浩二笑着摆手:“袁小姐言重了,你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多是首爽磊落,在下最是喜欢和这样的人结交。
袁小姐眼里有光,心里敞亮,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听着就叫人痛快。方才若有冒犯,也是我唐突了,该罚该罚。不过说真的,像袁小姐这样有见识又敢首言的,在东江真是少见,单这份气度,就叫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