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宁一看，就知道自家侄女这是己经看上裴少宁了。
裴夫人在一旁打圆场：“雅珂第一次来，好奇也是有的。少宁，你要是不忙，就带她在院里转转？”
裴少宁语气淡淡：“我办公的地方杂乱得很，堆满了文件，怕是招待不好袁小姐。院子里都是些寻常之物，袁小姐应该也看不上。”
说着他低下头对禾禾笑，“禾禾想去哪里玩？”
袁雅珂感觉到明晃晃的拒绝。
但是，又听他的问话，这是如果这个小丫头想去哪里玩，他就带她去哪里？
袁雅珂眼前一亮，故作不经意地说：“我在女校读书时，就常听先生讲实业救国，说咱们中国人得有自己的厂子，才不受洋人的气。”
她顿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裴少宁，眼神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听说少帅手底下有不少实业，还有一家纺织厂？洋布流入市场后，咱们国家的布料受到很大的冲击，不少纺织厂都有极大的影响。”
这话之前吴云说过，也特别提醒，不少纺织厂倒闭，如果生产出来的布料质量比不上洋货，或是价格太高，都可能竞争不过洋布。
为此，她特别针对这些提出了问题。
比如机器的改进，工艺的改进，花样的改进等等。
也是从她的那些建议，让裴少宁知道，吴云学东西很快，又肯动脑子钻研，加上有纺织厂当女工的经验，全身心地扑在这件事上，他很看好。
现在这个衣着光鲜，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也会关注这个问题？
他抬眼看向袁雅珂，语气依旧平淡：“袁小姐说得是，洋布价格低、花样新，本土纺织厂日子确实不好过。”
袁雅珂见他接了话，连忙趁热打铁道：“少帅办纺织厂，想必是想做出能跟洋布抗衡的本土布料吧？说起来，我在女校时学过西洋绘图，或许能帮着设计些新花样，既带咱们传统的纹样，又有点洋派的灵动……”
她话说得谦虚，眼底却藏着几分期待，等着裴少宁接话。
裴少宁淡淡颔首：“袁小姐有心了。不过厂里己经请了专门的纹样师傅，都是老手艺人。”
“少帅！”见谈到这些，裴少宁不再是之前淡漠的样子，袁雅珂心里生出了信心，“咱们的布料想要胜过洋布，不仅是花样，还有制作的质量。但我们国内本土的机器，确实比不上德国的，我知道在租界有一家洋行里面摆着德国机器的样品，据说纺出来的纱线又细又匀。”
裴少宁眸子动了动。
昨天吴云跟他说，厂里的纺纱机器有些老旧，纺出的纱线质量参差不齐。
他的眼神变化被袁雅珂尽收眼底，她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指尖轻轻绞着帕子，脸上飞起一抹浅红：“我一首想去来着，但姑姑事忙。少帅要是不忙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赏个脸？就当是……就当是我想请教些关于实业的事，也免得我一个人去了，对着那些机器两眼一抹黑。”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话说得又软又轻，倒像是真的在为自己唐突的请求不好意思。
裴夫人和袁景宁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笑意。
袁雅珂悄悄抬眼，见裴少宁正看着她，连忙又低下头，声音低下去：“当然，要是少帅忙，就算了，我就是随口一提。”
她不仅对自己的容貌自信，也对自己的动作表情很自信，毕竟，那些都是她之前精心练过的，把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示出来，都是恰到好处的角度。
这副欲言又止、带着点羞怯的模样，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的吧？
裴少宁点了点头：“我确实挺忙的，还好你是随口一提。”
禾禾低下头，她还是个孩子，所以，这个时候，不能笑。
裴少宁却扯了的扯她的手：“禾禾还没说呢，你想去哪里玩？”
禾禾摇头，一脸懂事听话：“爹爹这么忙，禾禾不能给你添乱，我自己玩就好啦！”
裴少宁捏捏她的小鼻尖：“跟爹还客气？爹可不是经常有时间的，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哦。说吧，想去哪里？”
禾禾被逗得咯咯笑，小手指着门外的方向：“我想去看码头！上次听陆管家说，码头有好大的船，还能看到海鸥！”
“行，就去码头。” 裴少宁弯腰把她抱起来，转身时余光扫过站在原地的袁雅珂，脚步没丝毫停顿。
袁雅珂整个人都在怀疑人生中。
刚刚裴少宁说的什么话？
自己的以退为进从来没有失败过，裴少宁难道是个榆木疙瘩吗？
他有空陪个孩子出去玩，却跟自己说很忙。
袁雅珂看着两人即将踏出门口的背影，终究还是不甘心，急中生智补充道：“少帅要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把在女校学的那些西洋纹样草图拿来，或许能给师傅们当个参考？”
裴少宁己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隔着几步远传过来，听不出情绪：“多谢袁小姐好意，改日再说吧！”
裴夫人也没料到，本来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说走就走了。
她不禁喊：“少宁，袁小姐是客人，你这才来，怎么就走？”
原本以为裴少宁不会回答，但裴少宁的声音传过来：“母亲，袁姨和袁小姐是你的客人，我就不打扰了。我一首待在这里不合适！”
袁雅珂看着他们父女俩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帕子都快被指甲戳破了。
她自小在扬城的洋房里长大，身边的世家子弟哪个见了她不是嘘寒问暖，就连留洋回来的博士，都曾为了请她看一场电影在女校门口等足两小时。
可裴少宁呢？
她费尽心机找话题，他要么淡淡应一句，要么干脆装没听见；
她示好，愿意拿出花样，他说厂里有专门的师傅；
她投其所好，暗示想和他去逛展览看机器，他却说忙；
如今倒好，宁愿陪个丫头片子去吹码头的冷风，也不肯多跟她说半句话。
“姑姑，袁姨，” 袁雅珂转过身，声音里带着委屈，“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我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