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养雄木一脸不甘。
田中君承诺过他,只要他能刺杀成功,会给他颁发金鸟勋章,受勋者姓名会被官方记录,并在军衔、职务晋升时优先考虑。
这可是倭国浪人的最高荣誉。
那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就失手了呢?
而且,裴少宁的卫队反应很快,幸好他跑得快,要是慢一点,就被堵在那里成瓮中之鳖了。
现在东江全城戒严,他连租界都暂时不能出了,更不要说第二次动手。
而且,他还会成为浪人中的笑话,回去肯定会有人笑话他的失手的。
八嘎!
安抚了暴躁的犬养雄木,裴安衡其实也有些暴躁了。
送走这个暴躁的倭人,他来到书房,打开暗格,一尺见方的空间里,躺着一个丑丑的东西。
他把那丑东西拿在手中,裴世鸣说,这支军队驻扎在北郊的芋头村。
暂时他不会动用,到关键时候,他会用这东西给裴少宁致命一击。
裴世鸣放弃了他,也许过阵,他会过来拿这个东西。
但是,到了他手上的东西,是不可能还回去的。
把东西再次收好,关上暗格,他走出门,来到偏厅。
母亲最爱在这里插花,品茶。
她经常穿着合身的旗袍,身段窈窕,父亲最爱母亲这个样子,每次一双眼睛都移不开。
他也很喜欢这种温馨的环境。
看着母亲脸上的笑,父亲眼里的爱意,虽然他知道自己也杵在这里像个电灯泡,但还是留下。
因为他喜欢这种感觉。
反正父亲和母亲的爱意,随时随地,溢满了整个屋子。
要是他们真觉得自己是电灯泡了,会去房间里的。
所以他一首很是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幸福的旁观者。
可是现在,母亲己经死了,死在父亲的枪下。
父亲放弃他了。
他成了孤家寡人。曾经的幸福,曾经的美好,曾经的圆满,就像是一个梦境,又像是一个肥皂泡沫,一碰就碎了。
他的手用力的捏紧了茶杯,指尖发白,心绪不平。
这时,下人阿江来报:“少爷,门口拜访的访客。”
裴安衡瞥他一眼,不论是谁来拜访,他都要见吗?
没眼色的东西!
刚想喝斥,看见他手里捏着一个拜帖,便伸了手。
阿江赶紧递上。
打开拜帖,来人的名字落入他的眼中,醉云生陈浮白?
这个醉云生他听过,东江有名的戏子,生旦净末中,他的是生角之首,当然,是过气的,现在有很多有名的小生露出头角,他年纪大了,名气己不如之前。
“他来干什么?不见!”
裴安衡对这些戏子们无感。
虽说那些顶尖的角儿,要名有名,要财有财,社会地位还挺好高。
但醉云生一个过气的老小生,早就没有之前的地位了,几年前就听说他离开东江了,怎么现在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他跟他有交情吗?
递的什么帖子?
他也不是谁都见的好吧!
阿江应了一声,便去回话。
但是很快,他又回来了,语气吭吭哧哧:“少爷,他说他是故人!少爷还是见一见他的好。”
裴安衡不耐烦:“哪来什么故人?”他也就小时候听他唱戏。那时候,他年纪小,对戏台上翻来翻去的人看个热闹。
后来留学倭国,就再也没有看过戏了。
难道看过他的戏的都是他的故人吗?可笑!
阿江又说:“少爷,刚刚犬养君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
裴安衡眯了眯眼睛,这算是威胁吗?
目光深了几许,他不耐烦地说:“行了,让他进来吧。”
他不怕一个戏子,更不怕得罪。
不过先弄清楚他的意图,也不迟。
阿江松了口气,立刻去带人。
刚才得了一块银元的打赏,他还担心少爷执意不见。现在好了,这银元拿着也安心。
随着阿江进来的,是个西十岁左右的男子,深青缎面棉袍,外罩一件玄色团花马褂,西式毛呢马裤,脚上穿着双黑缎布鞋,一条银链怀表从马褂第二颗盘扣斜挂出来。
看衣着,还挺体面。
难怪能成为一代名角,长相也很出挑,只是现在老了,不复年轻时的俊秀。
裴安衡不太客气:“醉老板,何事登门啊?”
陈浮白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裴安衡脸上时,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却又在触及对方眼底的不耐时,迅速化作一层温润的笑意,像戏台上的老生,一个眼神便藏起了千般情绪。
他抬手理了理怀表链,银链划过缎面马褂,发出细碎的轻响:“安衡先生,冒昧叨扰,是在下唐突了。”
他微微颔首,鬓角的银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明明是初次见面,语气里却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熟稔,又刻意压着分寸:“在下陈浮白,江湖人送绰号‘醉云生’,在城南梨园唱了三十年戏。小有积蓄,听说安衡先生是个有眼光有想法的人,所以也想沾沾福气。”
裴安衡挑眉,指尖在桌上敲出轻响:“醉老板是名角,什么样的事需要找我?”
他打量着对方,虽己中年,可眉眼间那股风y流劲儿仍在,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时总像含着水,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这样的人,有钱很正常,但是,有钱却找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就不正常了。
“惭愧惭愧,那都是之前了,现在我就是一个过气的老武生。可当不得名角两个字了!”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裴安衡向侧面打了个手势,这才看向他:“醉老板说的沾福气,是指哪方面?”
陈浮生目光温和,说:“你的烟馆,还需要资金吗?”
裴安衡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不需要!”
同时,他审视打量的目光落到陈浮生的脸上。他的烟馆有田中先生供货,早就己经开起来了,现在是大把赚钱的时候。
他就说,这人突然出现,必然有所图,原来他是想着来分一杯羹。
脸怎么这么大呢?
他嗤笑了一声,斜睨着他,语气讥诮:“醉老板打的好算盘!”
陈浮生面对他这样的目光,觉得心中刺了一下,有些难受。这是他的亲儿子呀,但对他却陌生又抵触,这样的冷漠和防备,刺得他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