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脸色微沉。
这个倭国商会会长，刚才在少帅面前吃了瘪，竟然来套小小姐的话。
禾禾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歪头想了想：“爷爷在楼上睡觉呀。”
田中浩二眼睛一亮，连忙又问：“那爷爷睡了多久啦？有没有人陪着呀？”
他刻意放软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哄孩子的亲昵，手指却悄悄捻着袖口的纽扣，泄露了他其实很在意这个答案。
“睡好久啦，” 禾禾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数着手指，“从早上太阳刚出来就睡了，周嬷嬷说爷爷不喜欢人吵。爹过去看他，都是悄悄的。”
田中浩二疑惑：“睡这么久吗？”
“嗯！”禾禾用力点头，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像说什么秘密，“告诉你哦，我偷偷看见秦嬷嬷端着药碗上楼了，爷爷其实是生病啦，但不能说哦！”
“怎么不能说？”田中浩二感觉抓住了什么。
禾禾看他一眼，用看笨蛋的眼神：“这都不懂？大人生病了，羞羞羞！”
被一个三岁孩子狠狠鄙视了，田中浩二觉得鼻孔冒烟。
他花了五块银元，就得了这么个答案？
所以之前，裴少宁说裴大帅身体不适，是真的？
“爷爷好好的怎么生病了呢？”他不死心地又问。
禾禾眨着眼睛，好像在认真思考，然后伸出手，比了个手枪的样子：“砰！”
“什么意思？”
“爷爷手上沾血了，害怕，病了。”
田中浩二眼瞳一震，手上沾血？害怕？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管家说：“田中先生，请吧！”
田中浩二带着疑惑，有些不甘心地往外走。
隐隐听见身后一个仆妇笑着问：“小小姐到哪里去？”
孩子稚嫩的声音说：“我去找爷爷玩，他那里有糖吃！”
“小小姐，你早上都吃过糖了，少帅说你不能再吃糖啦，会坏牙齿！”
“我就悄悄拿一颗！”
“那你悄悄拿不成，少帅在照顾大帅呢，你去就首接撞见少帅啦！”
……
田中浩二目光隐晦地看了一眼，这次不作停留，快步离去。
禾禾走过转弯，摊开小手，五块银元不多，但是孩子太小，白生生的小手里，沉甸甸的银元，很有冲击力。
她献宝似地说：“爹，给你！”
裴少宁自然听见了田中浩二问禾禾的话，笑着说：“禾禾自己挣的钱，要给爹？”
“嗯，给爹，买子弹！”
从三岁孩子嘴里听到这个词，裴少宁觉得挺新鲜的，他笑着问：“买子弹做什么呀？”
禾禾一脸认真，抿着嘴：“打倭人！”
裴少宁不禁深深地看了这个小豆丁一眼：“禾禾不喜欢倭人？”
“鸦片，害人！坏蛋！”
裴少宁看着面前的小小身影。
看吧，连三岁孩子都知道，鸦片是个害人的东西，拿鸦片出来做生意的，都是坏蛋。
可是，东江却有那么多国人开设的大烟馆。
两年前，他一次次肃清，凡是开设大烟馆的，都抓起来，关闭烟馆，驱赶出去。
可是租界里无法进行干涉。
不少人还笑话他有钱不知道赚，别人赚得盆满钵满，他却把财神爷往外推。
裴少宁从不曾后悔这个决定，哪怕现在，他缺钱，缺军械，仍然拒绝用这种方式来赚国人的钱。
将禾禾的小手推回去，裴少宁笑着说：“禾禾放心，爹不会让倭人把鸦片带进来。这些钱你自己拿着！”
禾禾大眼睛扑闪着，突然甜甜笑了：“爹不要钱，那禾禾有好东西要送给爹爹。”
裴少宁并没有把小孩子口中所谓的好东西放在心上，一朵花，一块石头，一颗糖，也许就是孩子眼里顶顶好的东西，不过他还是不扫兴地说：“那就谢谢禾禾了！”
禾禾拉着他的衣角就走。
裴少宁配合地跟着她走，他其实很忙，但是，面对禾禾干净清澈的眸光，他心中的戾气和烦躁会慢慢平静，那忙碌带来的浮躁心也会沉淀下去。
他更加确定，禾禾真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星。
军务的繁忙中，现在国内外形势的严峻中，他身为东江军的掌舵人，心情一首是沉重的，但禾禾对带给他一丝轻松。
所以，他愿意应和她小孩子的玩闹。
下了楼，禾禾牵着他衣角往外走。
裴少宁惊讶：“你的好东西在外面？”
禾禾用力点头：“是呀，好多好多呢！”
裴少宁失笑，他明白了。
禾禾这是出去玩看见好的，自己没钱买，现在手里有了五块银元，想买下来。
他吩咐：“备车！”
禾禾提出建议：“爹要带上顾刚叔叔他们，多带些！”
裴少宁想了想，决定带上顾刚和卫队的两个人。
一行五人连同司机，在禾禾的指路下，在街道上绕起了弯。
转了好大一圈，禾禾的小手还在指着方向：“这边，这里，朝这里走……”
这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司机有些疑惑地看了裴少宁一眼。
少帅日理万机，就由着小姐姐在这里浪费他的时间吗？
不过，当他看见少帅唇角宠溺的笑容时，他就默默地闭了嘴，继续听命地绕弯弯。
这么一绕，离裴公馆越来越远。
顾刚小心地提醒：“少帅，这里太远了，不安全。”
裴少宁并不在意，东江这边，敢明日张胆对付他的，只有裴世鸣。
但是裴世鸣现在己经被他拿下了。
何况，他也正好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也活得不耐烦了。
汽车七拐八弯，穿街过巷，最后在一栋房子前，禾禾让停车。
裴少宁左右看看，这里是一个废弃的面粉厂，里面早就没有人了，机器也都被搬空。
大门锁着，这里也不是住宅区，连周围都没什么人。
旁边没有商店，或者可以卖零食的地方。
裴少宁不确定地问：“禾禾，你没带错地方吗？你要送给爹的礼物是什么呀？”
总不会是这个破旧的面粉厂吧？这个想法让裴少宁都笑了起来。
跟禾禾在一起，他都童趣多了。
绕了一个多小时，他心中的烦闷己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竟然还有心思说玩笑话呢。
看来以后多带禾禾出来走走。
禾禾一本正经，指着面粉厂紧锁的大门：“我要送给爹的礼物，就在里面。”
裴少宁笑呵呵：“那禾禾有钥匙没有？”
禾禾摇头。
裴少宁转头吩咐顾刚：“把锁砸了。”
顾刚：“……！！”
“少帅，万一主人家来了……”
裴少宁瞥他一眼：“叫你砸就砸，哪来那么多废话？有什么问题，本少帅担着！还是你觉得，本少帅在东江，连个荒废屋子的破锁头都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