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早在十分钟前，就传到了裴世鸣的耳中。
那时候，裴世鸣在姚思琴那里。
程浩中身为裴世鸣的副官，自然很清楚裴世鸣外室所在的位置，熟门熟路地首接去那边通报。
“大帅，得手了，昨天晚上，派出的人得手了！”他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传入对面三人的耳中。
程浩中没有回避姚思琴和裴安衡，裴世鸣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计划，原本就是想让思琴和衡儿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身边。
程浩中是心腹，也知道这对母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叮！”裴世鸣手中的茶碗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自从知道被死去的裴老头给摆了一道，拿到的是假的兵符，又乖乖的还回去后，他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借口到军营去，其实在姚思琴这里享受着温馨。
裴安衡也特意赶回家里，和他父子相伴。
这么好的气氛里，又听到这样的好消息。
“思琴，”裴世鸣哈哈大笑，“收拾东西，带着安衡，跟我回家。”
姚思琴眼底一片喜悦：“真的？你决定要带我跟衡儿去裴公馆，给我名份了？”
“自然是真的。” 裴世鸣走到她面前，抬手抚过她鬓角的碎发，动作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松弛，“以后再也不用躲了，安衡是裴家的儿子，该认祖归宗。”
更重要的是，他再也不会被人嘲笑，他是个赘婿，他只能听命于儿子。
陈老虎上次说什么来着？
那次会谈，陈崇亮轻蔑的眼神现在还刺痛着他的心。
现在裴少宁死了，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借着为裴少宁报仇的名头，激起东江军的仇恨和愤怒，把陈崇亮打了，让他老虎变老鼠，将鄂城收归东江军范围。
裴安衡目光一转：“爸，去裴公馆不急，我觉得我们还是再多等几天！”
裴世鸣一怔：“有问题吗？你不想快点认祖归宗？”
“爸，您想，” 他抬眼时，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账本，“裴少宁刚走，他是以前的裴震海指定的接班人。他死了，各路军阀都会派人过来，一来是观望，二来是探清虚实，但其中也不乏裴震海以前的故交好友。
裴家上下正乱着，这时候我和妈跟你回去，旁人会怎么说？说您迫不及待把外室扶正，说我们母子赶着来分家产？
裴震海的故交好友们说不定还会借机发难，那时候爸会很难做。我们也会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姚思琴在一旁听着，手里的帕子悄悄攥紧，随即又松开，上前两步柔声道：“世鸣，衡儿说得在理。我这身份本就敏y感，此刻上门，倒显得我们不懂规矩了。”
她说着，眼尾扫过裴世鸣瞬间沉下去的脸，话锋一转，“衡儿是您的亲骨肉，认祖归宗是迟早的事。不如等您把家里理顺了，过些时日再风风光光接我们回去，谁还能说半个不字？”
裴安衡接过话头，指尖在桌面轻轻叩着：“而且，这几天正好让程副官帮我查查裴府里的底细。哪些是裴少宁的心腹，哪些是中立派，哪些能为我们所用。爸总不希望回去之后，处处被人掣肘吧？”
裴世鸣沉思。
“裴少宁在时，裴家的权柄大半在他手里，如今他不在了，那些旧部未必会真心服您。爸不用急着让我认祖归宗。
我是您儿子，认不认祖归宗，我都是您儿子，爸现在应该把精力都用在怎么收服整个东江军，怎么打出您的威风上！”
裴世鸣捏着茶碗的手顿住了。之前他也觉得，裴少宁一死，整个裴家，整个东江军自然该由他说了算。
可被裴安衡一点拨，后背竟冒出层冷汗。
那些跟着裴少宁出生入死的老部下，哪个不是看在少帅的面子上才敬他三分？
而那些以前裴震海的手下，现在听命的都是裴少宁，虽说表面上对他也过得去，平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
但裴少宁一死，很多东西都会发生改变。
他们会是什么态度，现在还很难说。
“你觉得爸应该怎么做？”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但他有个聪明的，留洋归来的儿子。
“爸先回去主持大局，” 裴安衡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不容置疑的算计，“让程副官联络几个当年受过您恩惠的老人，先把军里的关系稳住。
等过段时间，您再对外宣称，发现我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念在血脉亲情接回府中。届时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错处。”
姚思琴适时地抹了抹眼角，声音哽咽：“衡儿这些年跟着我吃了多少苦，如今好不容易能认祖归宗，还要受这份委屈……”
话没说完，却被裴安衡用眼神制止了。
“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裴安衡握住母亲的手，眼底一片势在必得，“这点委屈算什么？等我们真正站稳了脚跟，整个裴家，整个东江军，都是我们的。”
等以后他拿到东江的兵权，和小泽君的合作，就能真正展开了。
裴世鸣看着儿子眼中的成竹在胸，忽然觉得这二十五年的亏欠似乎都有了补偿。
他一首以为这孩子留洋归来，不过是多了些书卷气，却没料到藏着这般深的城府。
他猛地一拍桌子：“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倒要看看，谁敢不服！”
姚思琴望着父子俩，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迅速隐在垂下的眼帘里。
当年她走投无路，来到东江，千辛万苦终于见到裴世鸣。
这个离家时对她信誓旦旦的男人，却对她说：“我一个穷小子，光靠着我自己，即使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有出头的日子。
但裴大帅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只要我哄好了她。成了裴大帅的女婿，整个东江以后都是我的。
我心里有你，但我不想你跟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思琴，先委屈你，等我娶了她，拿到了东江的兵权，掌握了东江，我们再在一起。”
她很委屈，很伤心难过，但她也知道，裴世鸣心中有了选择。
即使他说过，不会委屈她，现在的委屈，只是暂时的，那她就听她的。
裴世鸣将她安顿下来，有空的时候就来陪她。
但那一天，裴世鸣陪她在铁佛寺游玩时，竟然被裴清仪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