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禾黑漆漆的眸子闪动：“那咱们怎么过好日子啊？”
吴云看着她的脸，目光柔和：“禾禾，阿娘会找个营生，努力挣钱，阿娘能挣钱了，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所以我们不能留下来吗？”
吴云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孩子还太小，有些话她未必懂。
但是她还是认真地说：“禾禾，那位裴叔叔不是你真正的爹，裴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这是别人的家，以后阿娘和禾禾一起搬出去了，住的地方才是在咱们自己的家。”
禾禾天真地问：“那阿娘，我真正的爹是谁呀？”
吴云声音一滞，面对女儿清澈的眼神，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禾禾清楚地看见，她眼里有恨意一闪而过。
看来这中间还有故事？
是她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遇到渣男了？
吴云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话：“你爹己经死了！”
禾禾：“……”
这语气，这表情，还真是骗三岁小孩呢。
“那阿娘想好做什么了吗？”
吴云暗暗松了口气，还好禾禾小，不会盯着她继续问她爹的事。
问到营生，吴云就不困了：“阿娘有手有脚，这东江城里又不会打仗，总能找到活干的！”
禾禾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其实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她手头没有钱，还带着自己这么个拖油瓶，也难怪她信心不足。
不过，她信心不足，禾禾的信心足得很。
她都想好了，没有钱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裴夫人给了她几件礼物。
昨天帮裴夫人把兵符弄回来，裴夫人一高兴，还给了她一个金镯子。
等吴云需要的时候，把那些东西卖了或是当了，能换不少钱，就当她的启动资金。
第二天，禾禾就从裴夫人那里搬来了一本书。
吴云失笑：“阿娘不识字呀，你把书拿给阿娘，阿娘也看不懂！这是金贵东西，别弄坏了。”
禾禾翻开，指着里面说：“花花！”
吴云被里面的插图吸引。
那是一本旗袍缝纫方面的书籍。
有文字，但是插画很详细。
即使不看那些文字，光是看插画，只要稍微有一些缝纫基础的，也能看得懂一些。
这是禾禾费了好大的劲，从裴夫人的书房里翻到的。
裴夫人的书房不像裴世鸣的，她早年也是女校的学生，书房里的书种类繁多。
禾禾在这里，还真能翻出好东西。
但她也不能随便乱翻。
一个三岁的孩子，做事还是很受限制的。
吴云只想看一看的，但是越看越停不下来。
眼睛也越来越亮。
原来是这样裁剪的，她脑子里竟然还根据那些插画，展开了联想。
看着沉浸在书里的吴云，禾禾没有打扰。
她从椅子上滑下去，迈着小短腿，又回裴夫人那里了。
裴夫人午睡刚醒。
这些天，禾禾天天用小手给她按按太阳穴。
说也奇怪，一个小孩子的随意按压，让裴夫人头疼的病都好了许多。
净面漱口后，秀月端来了冰糖炖雪梨，枣泥山药糕，普洱茶。
这是夫人的下午茶。
裴夫人看着快乐跑来的禾禾，不自觉的就露出了一丝笑容。拈起一块山药糕放她嘴边：“禾禾，跑来跑去的饿了吧，吃点垫垫。”
这孩子真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一样，要是再养养，养得再白胖一点，那可就真是粉雕玉琢了。
她舀了一碗冰糖雪梨给禾禾晾着，自己也舀上一碗，调羹舀起一勺，正要往嘴里送。
禾禾在身边，她的胃口都感觉好了许多。
突然，门被猛力推开，秀兰脸色煞白，她身后的管家神色肃穆沉重：“夫人，出大事了！”
裴夫人心中一跳，笑容僵在脸上，手也顿住了：“怎么了？”
“少帅他……没了！”
裴夫人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干，瞳孔里的光彩一点点碎裂成冰碴。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棉絮，半晌才挤出嘶哑的气音："你说... 什么？"
禾禾心里也是一惊，怎么会？
裴少宁现在应该在东江。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消息应该不是真实的。
裴少宁身为一个少帅，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死了吧？
管家垂着头，声音里也透着难过：“少帅遭遇不测，己经，己经没了！”
“不可能……”裴夫人喃喃，低头看禾禾，“禾禾，你爹不会出事，对不对？”
少宁在东江，整个东江，都是少宁的管辖范围，在自己的地界，他怎么会死？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少宁聪明，一定是使了什么障眼法。
禾禾也赶紧点头：“爹不会有事的！”
管家看着裴夫人的样子，心里也像堵着什么。
少帅是他看着长大的，听到这个消息他也觉得难以接受。
但事实就是事实。
他声音沉痛：“少帅到了东江，却没有回府，而是在一个小诊所里养伤。他的行踪不知怎么被泄漏了，昨天晚上，那个小诊所被一群黑衣人围住，枪声响了大半夜，后来又起了大火。今早，火扑灭后，只看见里面几具焦尸，有一块烧坏的怀表，那是少帅的！”
"哐当" 一声，裴夫人手里的碗勺摔在青砖地上，莹白的瓷片溅开，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雕花的红木桌沿才勉强站稳，但整个身子都颤抖不停。
原本心中还有半丝侥幸，现在连这一点侥幸也没了。
少宁在东江被人害了。
是裴世鸣，一定是裴世鸣。
虎毒不食子，他为了私生子，竟然敢这样对少宁。
"我的儿啊..." 终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哭喊冲破喉咙，她猛地抓住管家的胳膊，“带，带我去……”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松开手，首首地往后倒去。
秀兰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裴夫人靠在秀兰怀里，双目紧闭，鬓角的碎发被泪水濡湿，贴在苍白得透明的脸颊上。
禾禾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裴少宁要是真死了，裴公馆的格局就立刻变了。
除非裴夫人能振作起来，用手里的独立营和裴世鸣对抗。
但是，整个东江军政大权都到了裴世鸣手中的话，一个独立营又能在这中间起到什么作用？
完全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