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飞鸢营

2025-08-24 2669字 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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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伏羲命名为“飞鸢营”的山谷基地,成了镇南关内最神秘也最残酷的地方。巨大的滑翔风筝骨架如同巨兽的骸骨,静静矗立。训练不再是新奇与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带着血腥味的肃杀氛围。

训练强度被伏羲提升到了极限。每一次升空,都是向死神的试探。

一日,强风突袭山谷,风向诡变莫测。一架刚刚离地不久的载人风筝,在试图调整姿态时,突然被一股猛烈的下切气流狠狠拍向地面!

“小心!”伏羲的示警声刚出口。

轰——咔嚓!

风筝骨架在巨大的冲击力和扭曲力下瞬间断裂!蒙皮撕裂!吊篮中的两名士兵连同操控者,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被狠狠掼在坚硬的山岩上!刺耳的骨裂声和短暂的惨叫被风声瞬间吞没。烟尘散去,只剩下扭曲的残骸和三具血肉模糊、不形的尸体。

整个山谷死一般寂静。刚才还在奔跑、呼喝的士兵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色惨白地看着那惨烈的现场。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所有人的心脏。飞翔的梦想,第一次被死亡的现实撕得粉碎。

刀疤刘冲在最前面,看着那三张熟悉却己失去生气的年轻面孔,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虎目含泪,却强忍着没有落下。他认得其中一人,是个机灵的小伙子,昨天还向他请教操控技巧。

伏羲面沉如水,快步走到残骸旁,仔细检查断裂处和风痕。他眼中没有悲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蹲下身,沾了一点尚未凝固的鲜血,在旁边的岩石上快速勾勒着什么,分析着气流轨迹和结构弱点。

“收殓遗体,厚葬抚恤。”伏羲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打破了死寂,“记录:骨架第三、第七主梁连接点需加固,增加冗余支撑。蒙皮接缝处需双层浸油缝合。操控者需加强应对乱流训练,特别是低空急坠的应急姿态。”

他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让一些新兵感到心寒。难道人命在他眼里,只是试验数据?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时,刀疤刘猛地抹了一把脸,大步走到伏羲面前,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老大!下一组!我来!”

伏羲抬头,看着刀疤刘通红的眼睛和紧咬的牙关。

“老刘…”

“别劝我!”刀疤刘打断他,指着那三具被抬走的尸体,“他们怕了吗?他们退缩了吗?没有!他们死的时候,手还抓着操控杆!他们是为了能飞过去,为了能打开那道该死的门!”

他猛地转身,对着所有呆立的飞鸢营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都他妈给老子听着!怕死?现在就可以滚蛋!滚回你们娘们儿怀里吃奶去!留在这儿的,把卵蛋给老子揣好了!”

“看见了吗?!这就是代价!想当‘天降神兵’?想拿头功?想跟着老大杀进峡谷关,给死难的乡亲报仇?!就得用命去填!就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今天死了三个兄弟!老子心疼!但老子更知道,他们没白死!老大在找原因,在改风筝!他们的血,是给我们铺的路!”

刀疤刘走到一架新调试好的风筝前,一把扯开衣襟,露出狰狞的伤疤,对着操控手吼道:“给老子绑结实了!老子今天要是摔死了,算我刀疤刘没本事!要是活下来了,这身本事,就是老子拿命换来的军功!”

他这番夹杂着粗口、悲痛与决绝的怒吼,如同惊雷般炸醒了陷入恐惧的士兵。看着刀疤刘那视死如归的身影,看着伏羲在血泊旁依旧冷静分析改进的身影,一股血性被点燃了!

“算我一个!”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站了出来,声音颤抖却坚定,“俺不怕!俺要给俺爹娘报仇!”

“还有我!”

“刀疤头儿!带上我!”

“伏羲大人!我们接着练!”

恐惧并未消失,但一种更加沉重的、名为“责任”和“复仇”的力量压倒了它。士兵们红着眼睛,默默走向各自的训练位置。检查绳索,加固风筝,研究操控手册,动作比以往更加专注,更加用力。那三滩尚未干涸的鲜血,成了山谷里最刺眼也最有力的图腾。

训练重新开始。每一次升空,都带着悲壮的意味。伏羲的改进方案迅速应用,新的安全措施被严格执行,应对乱流的紧急预案被反复演练。

死亡并未远离。

几天后,一次夜间低空滑翔训练,一架风筝因视线不清撞上山壁,一名士兵当场身亡。

又一次,模拟快速着陆翻滚卸力时,一名士兵动作失误,颈部折断。

每一次伤亡,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短暂的沉默。但再也没有人退缩。阵亡者的名字被郑重地刻在谷口一块新立的石碑上,抚恤金加倍发放给家人。活下来的人,眼中除了悲伤,更添了一份沉甸甸的狠厉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

伏羲亲自示范最危险的机动动作,讲解每一个可能导致死亡的细节。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他将每一次事故都变成最生动的教材,将士兵们用生命换来的经验,刻进每一个幸存者的骨子里。

刀疤刘成了训练场上最疯狂的标杆。他主动挑战最恶劣的天气,尝试最高难度的动作。他一次次从险死还生的边缘爬回来,身上添了新伤,操控技术却在死亡的磨砺下突飞猛进,变得如同本能。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怕,解决不了问题!只有练到比死神更快,才有活路!

工坊那边,投石机的调试也伴随着风险。一次试射火油罐,引信提前引爆,灼热的火油溅射,烧伤了几名工匠。但没人抱怨,包扎好伤口,立刻投入改进。

“飞鸢营”的伤亡名单在增加,石碑上的名字越来越多。山谷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肃杀,士兵们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沉默而锐利。他们操控风筝的动作更加流畅精准,落地翻滚如同猎豹般迅捷,团队配合也愈发默契。每一次成功的复杂机动演练完成,没有欢呼,只有沉默的击掌和更加凶狠的下一轮训练。

伏羲看着这些在死亡边缘挣扎、蜕变、如同被打磨出锋芒的利刃般的士兵,心中并无轻松。他知道,真正的炼狱,在峡谷关上空。眼前的伤亡,只是预演。

他站在谷口,望着那块刻着名字的石碑,又看向夜空中正进行夜间编队滑翔训练的几个巨大黑影,声音低沉地对身旁的龙曦月派来的监军道:

“军工,从来不是赏赐,不是封号。”

“它是用兄弟的血染红的。”

“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有资格去拿的东西。”

“告诉殿下,飞鸢营…己见雏形。三月之期,血债,必以血偿!”

山谷的风依旧凛冽,带着血腥与汗水的味道。风筝巨大的阴影掠过月光下的山谷,如同沉默的复仇之翼,承载着生者的意志与死者的遗志,在死亡的淬炼中,向着那不可逾越的峡谷关,悄然张开了钢铁般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