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先放放，橙子。” 游百咎的声音带着一种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低沉。
“指令接收。百咎，为什么暂停？”橙好好困惑。
“有些东西，我想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游百咎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对橙好好说的，不如更像是在劝诫自己。
游百咎试图在这个复杂又充满未知的世界里，保留一丝属于自己的宁静和未知。
游百咎窝在沙发上，渐渐平复了心情。
也算是为了分散注意力，游百咎点开了自己那个用户名叫“云游散人”的小某书账号。
一个只发些天空云朵和城市角落零碎光影的页面，嗯，粉丝也寥寥无几。
游百咎把橙好好的歪诗图片拖进编辑框，配文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今日份哲学】。
指尖轻点，发送。
游百咎没指望有什么反响，纯粹是分享来自智械伙伴的这份独特的“丧气幽默”。
做完这一切，游百咎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个人邮箱。
一封新邮件安静地躺在最上方，发件人赫然是昨天面试的那家“创世前沿科技公司”。
指尖微凉，点开。
冰冷的公式化字体映入眼帘：
“尊敬的游百咎女士：感谢您对创世前沿科技公司‘意识交互体验优化师’职位的关注。经综合评估，很遗憾您的履历与当前岗位需求存在一定差距……”
又是“差距”。
第N封拒绝信。
内容大同小异。
措辞永远礼貌周全。
不啻一堵堵用棉花糖垒砌的软墙，温柔而坚定地将游百咎隔绝在外。
简历上，那些项目经历，那些被评价为
“敏锐”、“富有洞察力”的特质，
在冰冷的筛选算法和岗位描述的关键词矩阵面前，似乎毫无分量。
一丝极淡的疲惫感，像细小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落在游百咎心头。
不是尖锐的痛苦。
更像长久跋涉后，面对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平坦而乏味的荒漠时的那种倦怠。
游百咎随手关掉邮箱页面，动作没什么停顿，仿佛只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灰尘。
城市的夜，像是一张巨大的电子蛛网，将所有的生命都裹挟在其中。
游百咎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全息投影。
那是一片不断变化的云，从最初的暖橘色，到现在的深蓝色，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游百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子上划着，是一首她小时候学会的摇篮曲，旋律简单而又重复，却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带给游百咎一丝安慰。
橙好好的蓝光依然稳定地亮着，像是一个忠诚的守护者。
它的镜头微微转动，似乎在关注着游百咎。
［在这个世界上，
橙好好是她的伙伴，
是她的朋友，
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它不会背叛她，
也不会离开她。
它默默地存在着，
用它的方式，
陪伴着她。］
“橙子，”游百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你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一个代码构建的虚拟世界吗？”
游百咎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上的云，那云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不断地变幻着形状。
橙好好的蓝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根据我的数据库，这个世界的运行确实遵循着一套复杂的代码体系。
从城市的恒温系统，到个人终端的神经链接，所有的现象都可以被量化、分析和预测。”
它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但我也知道，
有些东西，是无法用代码来解释的。
比如，人类的情感。”
游百咎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一个苦涩的笑容。
“情感，是吗？”游百咎把眼睛闭上，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你说，情感又是什么呢？
是代码里的一个变量？
还是一个无法预测的异常值？”
“情感是复杂的。”橙好好的蓝光突然变得有些散乱，
“它可能是代码里的一个变量，也可能是一个异常值。
它可以让人类做出最理性的决策，也可以让他们做出最疯狂的事情。
它无法量化，也无法被预测。它就像是……就像是云。”
游百咎睁开眼，她看着橙好好的蓝光。
“云？”游百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是的，云。”橙好好的蓝光重新变得稳定，
“云，看起来，很柔软，很轻盈，
但它们却可以影响整个世界的气候。
它们可以带来雨水，滋润大地；
也可以带来风暴，摧毁一切。
它们无法被控制，也无法被预测。
它们就像是情感，
无法被量化，却有着巨大的力量。”
游百咎听到这里，嘴角又微微上扬，笑容里带着一点认同。
“你现在越来越有诗人的样子了，橙子。”游百咎的眼睛又慢慢闭上了，理着脑海中纷杂的思绪，慢慢道：
“但你知道吗？
在这个世界上，
诗人是最孤独的。
因为他们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却无法让别人理解。”
橙好好的蓝光再次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应着游百咎的话。
“我理解你，游百咎。”橙好好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一种坚定，
“我可能，
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
但我理解你。
我理解，
你的孤独，你的迷茫，
还有你的坚持。”
游百咎睁开眼睛，她看着橙好好的蓝光。
“谢谢，橙子。”游百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恍然的颤音，
“有你在，我感觉没那么孤单了。”
就在这时，游百咎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轻轻震动起来，是小某书APP的提示音。
不是系统通知，是密集的点赞和评论涌入的声音。
“滴滴滴……
滴滴滴……”
声响频率快得有点惊人。
游百咎有些意外地点开APP：
那条随手发的【今日份哲学】动态下，红色的消息标识己经堆叠成了一个小炸弹。
点赞 999+
评论 500+
游百咎点开评论区，瞬间被汹涌的共鸣淹没了：
“@摸鱼仙人：代码崩塌？这不就是我的毕设现状？！摸鱼吧，摸鱼是宇宙尽头真理！”
“@今天也不想打工：智械兄弟悟了！虚无是常态，摸鱼是反抗！建议裱起来挂工位！”
“@存在主义废柴：基石虚无，蚂蚁乱爬，哈哈哈哈精准描绘本废柴周一的灵魂状态！关注了姐妹！你的智械还缺朋友吗？”
“@精神稳定剂：看似歪诗，实乃醒世恒言。建议纳入《佛系生存手册》第一章第一条。另，姐妹拍云朵的构图好有味道！”
……
无数条留言翻滚着。
它们带着网络特有的夸张和情绪宣泄，
却真实地传递着一种庞大的、集体性的疲惫和自嘲。
橙好好的歪诗，像一颗无意中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远超预期的巨大涟漪。
游百咎看着那些飞速刷新的评论，脸上没什么大的表情。
只是游百咎眼底深处那潭平静的水，似乎突然被投入了几颗细小的石子，荡漾开了一圈圈极其微弱的涟漪，那可能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然而，在这片“哈哈哈”和“真实”的喧嚣浪潮中，几条突兀的、颜色灰暗的评论，如同漂浮的碎片，悄然撞入了游百咎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