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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百咎紧绷的神经,
那根如同被无形冰冷之手,
越拧越紧、即将断裂的弦,
在这无声的、
带着诗性冰冷慰藉的触碰下,
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丝。
仿佛在无边黑暗中,
获得了短暂的、冰冷的共鸣与确认。
游百咎端起纸杯,
将最后一点微温的、
苦涩的液体一饮而尽,
仿佛汲取着某种,
来自数据深渊的、
带着金属腥味的支撑力量。
冰冷的咖啡因,
混合着更深的苦涩滑过喉咙,
像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电流,
短暂地激活了游百咎被寒意冻结的思维回路,驱散了一丝因污染感知带来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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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游百咎那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外壳般毫无生气的胶囊公寓。
门禁系统无声滑开,恒温系统尽职地维持着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22摄氏度。
空气干燥得如同沙漠风暴过境后的真空,没有一丝多余的水分。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刺痒感和喉头的灼烧感。
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研磨细腻的玻璃粉尘。
然而,这人工营造的、虚假的舒适温床,却丝毫无法驱散游百咎从骨骼深处、从意识核心散发出的那股阴寒。
那寒意如同附骨的液态金属毒藤,缠绕着她每一寸皮肤下的神经末梢,渗入骨髓缝隙,甚至渗透进思维本身。
游百咎脱下外套,随手扔在门边冰冷的金属挂架上。
那动作带着一种被抽空了力气、如同精密机械臂突然失去能源般的滞重与无力感。
游百咎感觉身体深处残留的疲惫,
经过咖啡馆那诡异氛围的浸泡,
和橙好好冰冷诗意的冲刷,
此刻己不再是单纯的困倦,
而是化作无数,
沉重冰冷的铅块和细碎、尖锐的冰棱,
沉甸甸地坠在每一块肌肉、
每一根骨骼的缝隙里,
每一次心跳,
都带来冰棱摩擦骨膜的刺痛,
和铅块坠落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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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百咎把自己摔进那张廉价合成材料、毫无人体工学可言的沙发里。
沙发发出沉闷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叹息。
游百咎闭上眼,试图屏蔽外界,将感知内收。
视网膜上却顽固地残留着、甚至更加清晰地浮现出咖啡馆里的景象。
如同高保真的全息投影强行植入黑暗:
阿K布满蛛网般血丝、
眼白浑浊的眼睛,
和眼下那片不断加深、
如同淤伤扩散的青黑阴影;
西装男人那高频、
失控的机械性肩部抽搐,
每一次微颤,
都像生锈齿轮的一次痛苦啮合;
仿生人空洞得如同数据黑洞、
虹膜反射着,
妖异广告蓝光的眼眸;
女人数着咖啡豆时,
枯瘦手指刮擦碟子的、
令人神经撕裂的沙沙声,
那声音在游百咎脑中自动放大,
变成砂轮打磨神经的噪音;
老人腕上那微弱闪烁、
如同生命倒计时般,
不规律的干扰器指示灯;
还有那弥漫整个空间的、
令人窒息的粘稠死寂,
此刻在封闭的公寓里,
仿佛有了实体,
沉甸甸地压在游百咎的胸口……
这些碎片化的画面,
混合着阿K烦躁的、
如同金属摩擦的抱怨声,
和咖啡机那低沉如墓穴回音的嗡鸣,
在游百咎意识的黑暗中,
翻腾、碰撞、叠加,
像一堆冰冷的、
带着尖锐棱角,
和锈蚀边缘的废弃机械零件,
在无形的搅拌机里,
疯狂旋转,
试图强行挤入、
刮擦游百咎试图,
维持平静的脑海内壁,
留下深刻的、带着铁锈味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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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一片更深沉、
更粘稠、
带着浓重铁锈,
和腐败数据气息的阴影,
却随着橙好好在游百咎意识中展开的、
无声无息却沉重如铅的数据洪流,
沉沉地压了下来,
覆盖了所有杂音,
带来一种令人血液凝固、
思维冻结的绝对冰冷。
那阴影的源头,
是橙好好即将呈现的、
用冰冷数据编织的死亡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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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囊公寓墙壁上,
原本柔和的、用于氛围调节的微光带,
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了一下,
发出滋滋啦啦的、
如同电线短路的电流异响,
像是垂死生物痉挛时的神经放电。
瞬间的光暗交替,
如同一次视觉神经,
被强行拉扯、灼烧的剧痛,
在游百咎的视网膜上,
留下青紫色的残影。
与此同时,
空气中响起一声,
极其轻微的、
如同精密齿轮中,
突然卡入坚硬异物的“咔哒”声,
来自角落的智能家居中枢。
那声音虽轻,
却像一根冰冷的针,
瞬间刺破了公寓虚假的宁静,
也刺穿了游百咎高度紧绷的神经。
她猛地睁开眼,
瞳孔在瞬间适应了光线变化后,
急剧收缩,
如同夜视仪的镜头,
骤然放大到极限。
公寓里死寂无声,
只有恒温系统出风口,
持续送出的微弱气流声,
此刻听来,
却像垂死者喉咙里,
最后一口,
带着血沫和碎肉的叹息,
干燥的风,
带着沙漠般的粗粝感,
刮过喉咙,
带来刺痛。
更令人不安的是,
在那声“咔哒”之后,
并非单纯的死寂,
她能“感觉”到,
一种极低沉的、几乎低于人类听觉阈限的持续嗡鸣,
像某种监听设备或隐秘扫描仪在待机运行时发出的背景噪音,
无声地渗透进空间的每一个分子。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光滑的表面,
都仿佛成了潜在的“眼睛”,
冰冷的窥视感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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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橙好好的合成音,在这片被死亡预感和技术故障阴影笼罩的死寂房间里响起。
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
解剖尸体般的客观。
如同零下两百度的液态氦,
切割着脆弱不堪的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