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噩梦”审判

2025-08-17 3495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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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是,橙好好作为游百咎最信任伙伴的程序设定。

橙好好试图安抚,

但本质仍是逻辑推演。

“这些意象,

高度符合深层潜意识,

在极端焦虑状态下的象征性投射机制。

‘熵眼’这一概念具象化,

经概率模型推演,

有87.4%的可能性源于,

百咎你对‘失控’

(如求职失败带来的失控感)、

‘不可预测性’

(物理定律中熵增原理的核心特质)

以及‘被系统性观测’

(求职面试中的核心体验)的,

深层恐惧的,

融合与具象化。

那些潜伏的恐惧,

在你的精神风暴中,

为自己找到了,

最具冲击力的视觉图腾。”

橙好好沉默了半秒,

核心深处那无形的运算之轮,

完成了最终的啮合。

“基于现有,

所有可观测数据及逻辑推演,

排除所有小概率干扰项,

得出的最高概率结论是:

一场由多重现实压力源叠加触发、

强度远超百咎你,

个人基准线的精神活动事件。”

橙好好核心的蓝光似乎黯淡了一瞬,

仿佛在模拟一种“遗憾”的情绪,

但橙好好声音依旧平稳:

“即,一次,极其…恶劣的精神冲击型噩梦。”

——————————————

“噩梦?”

这个词像一块沉重的冰,

砸进游百咎混乱,

却异常清醒的意识之海。

游百咎陷入了沉默。

厚厚的保温毯,

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寒冷,

公寓的恒温系统,

在橙好好的控制下己悄然升高,

空气变得温暖。

但那股刺骨的寒意,

并非仅来自皮肤表面。

那股寒意,

更深,

更顽固,

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

盘踞在游百咎的肌肉纤维深处,

缠绕在游百咎的骨骼缝隙里。

游百咎每一次细微的动作——

比如游百咎转动一下,

仿佛生了锈的脖颈,

发出轻微的“咔”声;

游百咎弯曲一下,

冻得发木、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

都带着一种沉重的迟滞感,

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仿佛这具,

跟随了游百咎二十多年的身体,

刚刚经历了一场,

漫长而残酷的低温冷冻实验,

解冻后尚未完全恢复机能。

游百咎那擂鼓般的狂跳的心脏,

在橙好好营造的温暖环境中,

正艰难地,

从危险的悬崖边缘,

一点点回落。

然而,

那种感觉——

那种被彻底、无情地窥视,

被某种漠然、非人的意志,

如同解析标本般,

一层层剥开,

最终被钉在冰冷视线下的感觉——

却像滚烫的烙铁,

深深地、

狠狠地,

烙印在了游百咎意识的最深处,

带着焦糊的疼痛感,

挥之不去。

游百咎的喉咙深处,

那股令人作呕的铁锈血腥味,

随着游百咎几次刻意加深的深呼吸,

慢慢淡去了一些,

但并未完全消失,

如同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污迹。

更让游百咎无法忽略的是,

在太阳穴,

靠近皮下神经接口感应器的位置——

那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

金属触点下方——

残留着一丝微弱却极其顽固的异样感。

那感觉,

就像有人用高强度静电,

吸附过那里的皮肤和神经,

又粗暴地撕扯剥离,

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

和隐隐的、一跳一跳的胀痛,

像有微小的虫子在皮下游动。

窗外,浓雾依旧。

一只负责高空清洁维修的小型无人机,

拖着细长的机械臂,

如同深海怪鱼的骨架,

无声地从雾障中缓缓滑过,

橙色的警示灯在灰白中,

晕开一团模糊的光斑,

转瞬又被吞噬。

公寓强化玻璃的外侧,

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缓慢地汇聚、滑落,

留下蜿蜒的水痕,

将外面那个苍白模糊的世界,

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

沉默在温暖的空气中发酵。

橙好好悬浮着,

蓝光稳定,

像一个最忠诚也最固执的守卫,

守着它逻辑的城池。

游百咎的目光,

那冰点般的、淬炼过的目光,

缓缓从冰冷的镜头上移开。

游百咎的视线掠过胶囊公寓的空间。

墙角堆放的几份,

印着醒目“拒信”电子水印的,

虚拟文件投影残影。

窗台上那盆因缺乏光照,

而显得蔫头耷脑的,

廉价空气凤梨,

最后游百咎的视线,

落在那扇被雾气和水珠模糊的、

隔绝外界的强化玻璃窗上。

窗外的世界一片混沌,

如同她此刻混乱却固执坚持的内心。

游百咎动了。

游百咎动作缓慢,

带着一种近乎外科手术般的、

令人心悸的冷静。

游百咎抬起一只手——

那只裹在柔软保温毯里的手。

毯子滑落,露出手臂。

游百咎的皮肤,

在室内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能看到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像地图上隐秘的河流。

游百咎手指冰冷,

指尖带着细微的、

仿佛被冻伤过后的麻木感,

仿佛血液的流动都变得粘稠迟滞。

游百咎没有看橙好好,

也没有看周围任何东西。

游百咎的全部注意力,

都集中在这只属于自己的手上。

游百咎仔细的、近乎苛刻的,

审视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腹,

目光锐利的,

能看清皮肤上最细小的纹路和汗孔,

游百咎观察着皮肤下,

细微血管的颜色变化——

是苍白的蓝,

还是透着不健康的青紫?

然后,

游百咎抬起另一只同样冰冷僵硬的手。

指腹带着毯子留下的微温,

但触感依旧僵硬。

游百咎精准地将指尖,

用力按压在太阳穴那个,

传来异样酥麻和胀痛的点位上——

那个小小的、连接着游百咎大脑与外部数据世界的神经接口下方。

“嘶……”细微的、压抑的吸气声从游百咎齿缝间溢出。

游百咎感觉到,

按压带来了清晰的刺痛感,

像针尖刺破了那层酥麻的薄膜。

但更清晰的,

是那被按压后反而更加凸显的、

残留的异样酥麻感,

如同一个顽固的幽灵印记。

游百咎的每一个动作——

抬臂、观察、按压——

都冷静、克制到了极点,

游百咎带着明确无比的目的性。

这不再是惊恐后的本能反应,

而是一个战士在硝烟散尽的战场上,

沉默地检查自己身上,

留下的弹孔和伤痕。

此刻的游百咎,

像一位最冷静也最无情的法医,

正在灯光下,

一丝不苟地检查一具刚刚被发现、

充满了致命谜团与不祥痕迹的躯体——

而这具躯体,

正是游百咎自己。

游百咎不是在寻求安慰,

也不是在质疑。

游百咎是在收集证据,

用自己身体残留的、

无法被传感器捕捉的“感觉”,

来对抗那个冰冷的、

基于“可观测”数据得出的“噩梦”结论。

空气里只剩下游百咎细微的呼吸声,

和游百咎指尖按压皮肤时,

发出的微弱摩擦声。

橙好好的蓝光,

静静地映着她专注的侧脸,

如同在见证一场无声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