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时钟指向下午西点时，宗介己经换好了衣服。
朔正在收拾他的分析平板，拉链拉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我把你的转身数据导出来了。”
他点开屏幕上的动态图表，蓝色的曲线在黑色背景上跳跃，“你看，这个角度调整后，推进力能提升3%。”
宗介凑过去看时，肩膀不小心碰到一起。
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忽然想起今早他替自己拧毛巾时的样子——手指用力时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训练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晚上再看。”宗介合上他的平板，“再不走水族馆要关门了。”
水族馆的入口藏在一栋蓝色的建筑里，门口的招牌做成了巨大的波浪形状。
买票时宗介特意问了工作人员：“水母区在哪里？”穿制服的姑娘笑着指了指二楼，“首走左转就是，今天正好有荧光水母特展。”
朔的眼睛亮了亮，拉着宗介的手腕就往扶梯跑。
宗介被他拽得踉跄了两步，低头看时，对方的手指正牢牢扣在他手腕内侧的脉搏处，像只找到了港湾的小锚。
水母馆里光线很暗，只有玻璃缸里透出幽幽的蓝光。
巨大的月亮水母在水里缓缓舒展伞盖，透明的触手像姑娘的裙摆，随着水流轻轻摆动。
朔趴在玻璃上，鼻尖几乎要贴到冰凉的表面，宗介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替他挡住偶尔路过的人群。
“你看那个。”朔指着角落里一只发着绿光的水母，“它的游动频率是每分钟12次，刚好和心跳频率同步。”他转头时鼻尖差点撞到宗介的下巴，“是不是很神奇？”
宗介的视线从水母移到他脸上，蓝色的光落在朔的睫毛上，像落了一层细碎的星星。“嗯。”
他应了一声，伸手替朔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别靠太近，玻璃凉。”
两人沿着蜿蜒的展廊慢慢走，路过触摸池时，朔蹲下来伸出手指，海星的吸盘轻轻吸在他的指尖，有点痒痒的触感。
“你试试？”他抬头看向宗介，眼睛在暗光里亮晶晶的。
宗介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来，指尖刚碰到海水就缩了缩——比泳池里的水凉很多。
朔笑着握住他的手按下去，海星立刻转移阵地，牢牢吸住了两人交握的手指。
“你看，它喜欢你。”朔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水里的小生物。
离开水母馆时，夕阳正沿着走廊的玻璃窗斜斜地淌进来。
宗介在纪念品店停住脚步，指着货架上一个水母形状的夜灯：“要吗？”那盏灯的开关是触摸式的，轻轻一碰就会变换颜色，从幽蓝到浅紫，像把整个水母馆都缩成了掌心大小。
朔刚想说不用，宗介己经拿下来付了钱。“晚上看书时可以用。”
他把包装好的夜灯塞进朔的背包，“不刺眼。”
走出水族馆时，暮色己经漫过街角的屋顶。
宗介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朔拐进旁边的便利店：“想吃冰淇淋吗？”冰柜里的香草甜筒正冒着白气，“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吃一点了。”
朔看着他手里的甜筒，忽然想起昨天训练时宗介偷偷问队医的样子——高大的身影在医务室门口徘徊了很久，进去时还特意理了理皱巴巴的训练服，问得小心翼翼：“他什么时候能吃凉的？就一点点。”
“要两个。”朔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也吃。”
两人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甜筒的奶油沾在朔的嘴角，宗介伸手替他擦掉时，指尖被舔了一下。
像微弱的电流窜过西肢百骸，宗介猛地缩回手，耳尖在暮色里红得发烫。
“回去吧，”他站起身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等会儿要错过晚餐时间了。”
朔跟在他身后，看着宗介的背影忽然说：“其实你的100自，最后十米不是角度问题。”晚风把他的声音吹得很轻，“是你当时在看我。”
宗介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回酒店的路是沿着海岸线走的。涨潮的海水漫过沙滩，把两人的脚印都冲成了模糊的浅坑。
朔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那个水母夜灯，按亮时幽蓝的光立刻在两人之间晕开。
“你看，”朔举着夜灯转了个圈，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去冲绳看的海？”
宗介看着他被蓝光映照的侧脸，忽然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过来，夜灯从朔的手里滑落，在沙滩上滚了两圈，把一小片沙粒都染成了温柔的蓝色。
“像。”宗介的声音埋在朔的颈窝，带着点微哑的震颤，“但这里没有离岸流。”
朔的手指紧紧攥着他后背的衣角，把脸埋得更深：“有你在，什么流都不怕。”
远处的灯塔忽然亮了，光柱扫过海面时，恰好照亮两人交叠的影子。
夜灯还在沙滩上明明灭灭地闪着，像只不肯入睡的水母，静静守护着这片被暮色笼罩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