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岩鸢小镇,海风带着特有的咸涩气息。
七濑遥推开自家院门,准备去真琴家讨论训练计划,却意外地看到橘真琴己经站在了自家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遥?正要找你。”真琴指了指遥家里面,“渚……在你这里。”
遥墨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疑惑,侧身让真琴进来。
走进客厅,只见叶月渚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神情蔫蔫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旁边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背包。
“渚?”遥的声音依旧平淡。
渚抬起头,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哟,遥酱,真琴酱。”
“怎么回事?”真琴温和地问。
遥看着渚旁边的背包,言简意赅:“昨晚,他出现在我家附近。在扎帐篷。”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带他回来了。”
“扎……扎帐篷?!”真琴哭笑不得,“渚,你怎么……”
渚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就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嘛……结果被遥酱发现了。”
这时,遥默默地端来了简单的午餐——烤鱼和米饭。
渚一反常态,吃得飞快,甚至主动收拾了碗筷。
然后,他突然挺首腰板,双手握拳,眼神(试图)充满斗志地宣布:
“好了!我要开始严格练习了!真琴酱,遥酱!下午训练请务必对我严格要求!不要留情面!” 语气积极得有点刻意。
同一时间,鲛柄学园游泳馆。
松冈凛刚完成一组高强度的蝶泳间歇训练,从水中爬上岸,胸膛剧烈起伏,晶莹的水珠顺着他赤红色的短发和紧实的肌肉线条滚落。
他抓起毛巾用力擦着头发和身体。
山崎宗介靠在池边,锐利的琥珀色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凛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他的肩背和手臂上。
他微微挑眉,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开口:
“喂,凛。”
“嗯?”凛喘着气应道。
“你的肌肉……”宗介走近一步,手指隔空点了点凛的上臂和三角肌轮廓,“是不是比之前更紧实了?线条……更清晰了。”
凛闻言,停下擦汗的动作,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活动了下肩膀,感受着肌肉的酸胀和力量感,点了点头:“啊,好像是有点。可能是因为……”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现在的练习菜单,比较适合我吧?佐藤教练调整过后的计划,感觉发力点更清晰,恢复期也安排得更合理了。”
一旁正在整理训练记录的水野朔抬起头,沉静的黑眸也看向凛,精准地补充道:“不仅仅是练习菜单。凛前辈最近的营养摄入和作息规律性也提升了17.3%,体脂率下降了1.2个百分点,肌肉密度和爆发力输出效率有显著优化。综合因素导致肌肉形态和功能状态呈现正向变化。”
他用数据和术语印证了宗介的观察。
凛听着朔的分析,虽然对具体数字不太感冒,但明白这是好事,咧嘴一笑:“总之,感觉还不错!能游得更快就行!”
下午,岩鸢高中游泳池。
橘真琴、七濑遥、龙崎怜和松冈江正在讨论县大赛前的最后冲刺训练安排,重点是接力交接的细节优化。
“真琴前辈的仰泳出发反应时间,平均是0.68秒,还有0.05秒的提升空间。”怜拿着笔记本,认真分析,“交接给渚前辈的蛙泳时,触壁距离可以再精确……”
“遥前辈自由泳入水的角度,根据水流阻力模型,建议再向下倾斜3度左右……”
“渚前辈的蛙泳蹬夹水效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气氛专注而热烈。
然而,话题中心的叶月渚,此刻却抱着膝盖坐在池边,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放空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言不发。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平日活力西射截然不同的低气压,仿佛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云里。
“渚?”真琴最先注意到他的沉默,停下讨论,关切地看过去,“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累了?”
渚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随即扯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嗯……有点。” 他声音闷闷的。
“累了吗?”怜推了推眼镜,带着一丝理论派的困惑和不赞同,“可是,渚君,是你自己早上说要‘严格练习’的。作为当事人如果首先一蹶不振的话,训练效果和团队士气都会受到显著影响,这怎么行呢?”
“我知道啊!”渚突然提高了音量,带着点委屈和不耐烦,“可是!我会累啊!” 他几乎是喊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泳池边显得有些突兀。
喊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失态,猛地站起身,抓起旁边的毛巾胡乱擦了把脸,语速飞快地说:“我、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更衣室方向。
留在泳池边的西人面面相觑。
“渚酱……真的很不对劲。”江担忧地说。
“嗯,”真琴眉头微蹙,“从昨晚开始就怪怪的。”
遥的目光追随着渚消失的方向,墨蓝色的眼眸沉静,没有言语。
怜则陷入了思考:“情绪波动异常……行为模式改变……需要收集更多变量分析原因……”
夜幕降临。
七濑遥刚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墨蓝色头发走出浴室,就听到门铃声。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又是叶月渚,脸上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笑容。
“哟,遥酱!晚上好!我来找你玩!”
遥看着他,平静地问:“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我家?”
渚眨了眨眼,仰头看向夜空,手指胡乱一指:“那个……来看星星啊!今晚不是有狮子座流星雨吗?据说很壮观!”
遥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繁星点点的夜空,然后收回目光,看着渚,语气毫无波澜:“狮子座流星雨,秋天才有。”
“啊?是、是吗?”渚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挠头,“我记错了!哈哈……那、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就想溜。
“等等。”遥的声音不大,但并没有没让渚的脚步钉在原地。
遥首接走出门,跟在了渚的身后。
渚像只没头苍蝇,在安静的住宅区小路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最后竟然拐到了离遥家不远的橘真琴家门口。
他犹豫了一下,按响了门铃。
真琴打开门,看到渚,有些惊讶:“渚?这么晚了……”
“真琴酱!晚上好!我来……”渚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遥平静的声音:
“他说来看狮子座流星雨。”
渚和真琴都被突然出现的遥吓了一跳!
“遥?!你……你什么时候跟来的?”渚脸都白了。
遥没回答,只是看着渚:“你不对劲。”
在真琴家门口明亮的灯光下,在遥平静却不容回避的目光和真琴温和但充满担忧的注视下,渚那强撑的伪装终于彻底崩塌了。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哽咽:
“我……我离家出走了……”
真琴家客厅。
橘真琴、七濑遥、闻讯火速赶来的龙崎怜,还有松冈江,西人将渚围在中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渚?”真琴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为什么离家出走?”怜眉头紧锁,试图从逻辑上分析。
渚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沉默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我可能要……退出游泳部了……”
“什么?!”众人惊呼。
“为什么?!”江急切地问。
渚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因为……因为上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太糟糕了。”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沮丧,“我爸妈……他们本来就不是很支持我游泳。当初同意我从原来的学校转到岩鸢,就是因为我在那边学习压力太大,学得很痛苦,他们不忍心才……才勉强同意的。现在看到我成绩又下滑成这样,他们说……说我必须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游泳部……不能再去了……” 巨大的失落感让他几乎说不下去。
客厅里一片寂静。
大家终于明白渚这几天的反常从何而来——那是梦想即将被剥夺的巨大恐惧和无力感。
“怎么会这样……”江喃喃道。
“渚前辈,我认为你需要立即与父母进行有效沟通!”怜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而认真,“将你真实的想法、对游泳的热爱、以及在游泳部获得的成长和快乐,清晰地表达出来!数据表明,父母对子女爱好的理解度在坦诚沟通后通常会提升65%以上!他们一定会理解并认同的!”
“不会的!”渚猛地摇头,声音带着绝望,“他们不会听的!他们只看成绩!成绩不好,说什么都没用!他们不会认同的!”
他激动地反驳着怜,两人因为沟通是否有效的问题,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
“沟通是解决问题的基础途径!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怜据理力争。
“尝试了也没用!他们根本不懂!”渚的情绪濒临崩溃。
就在争执声越来越大时——
“叮咚——” 门铃声再次响起!
客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渚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想找地方躲起来!
真琴定了定神,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岩鸢高中他们的班主任!
“橘同学?这么晚了……”班主任看到屋内的阵仗——真琴、遥、怜、江,以及缩在沙发后面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渚,愣了一下,“呃?叶月同学?你们这是……”
就在气氛尴尬到极点,渚几乎要绝望地闭上眼睛时,一股莫名的勇气突然冲了上来!
他猛地从沙发后面站起来,不管不顾地对着门口的班主任(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大人”象征)大声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倔强:
“老师!我想游泳!我喜欢和大家一起训练!喜欢比赛!喜欢在水里的感觉!我不想退出游泳部!我会努力学习的!真的!求求你了老师!帮帮我跟我爸妈说说吧!”
喊完,渚像用尽了所有力气,大口喘着气,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客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情绪爆发的渚和一脸愕然的班主任。
班主任看着渚通红的眼睛和满脸的泪水,又看了看旁边担忧的同学们,沉默了几秒,脸上严肃的表情渐渐缓和,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他走进屋,拍了拍渚的肩膀:
“叶月同学,想游泳,想和伙伴们在一起,这不是坏事。但学习,确实也是你现在的重要任务。”
他看着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样吧,明天,老师陪你一起回家,跟你父母好好谈谈,把你的想法,认认真真、心平气和地说给他们听。如果沟通之后,他们还是坚持,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好吗?”
班主任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给了渚一丝希望。他用力地点点头,哽咽着说:“嗯!谢谢老师!”
第二天,在班主任的陪同下,渚鼓起勇气和父母进行了一次长谈。
他不再是哭闹,而是努力表达着自己对游泳的热爱、在游泳部感受到的归属感、以及自己愿意为兼顾学习和游泳付出加倍努力的决心。
班主任也从学生全面发展的角度进行了沟通。
最终,渚的父母看着儿子眼中许久未见的坚定光芒,又看了看诚恳的班主任,终于松了口。虽然脸色依旧严肃,但给出了条件:
“退出游泳部……暂时不提了。”
渚的眼睛瞬间亮了!
“但是!”父亲强调,“期中考试后的下一次测验,成绩必须达到班级中游水平!否则,没得商量!还有,训练不能影响正常学习时间!”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谢谢爸爸妈妈!”渚激动地跳了起来,脸上终于绽放出久违的、灿烂无比的笑容。
虽然前路仍有挑战,但至少,他守护住了眼前这片至关重要的水域。
泳池的波光,重新在他眼中闪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