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模拟器散热风扇单调的嗡鸣声衬托得更加刺耳。林逸风瘫在座椅上，感觉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每一寸皮肤都因为刚才那句“别用中文，我听不太懂。用德语，或者英语”而紧绷，炸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德语？英语？
这两个词像两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震得他头晕目眩。梅里贝尔雪山的画面如同坏掉的投影仪，疯狂闪烁，撞击时的天旋地转感再次涌上，还有那片雪地里无法忽视的、法拉利的猩红……舒马赫的猩红。
他不是没想过，不敢想，不愿想。那个名字，像一道滚烫的符咒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每一次模拟器上的“神迹”都让这烙印加深一分，却又被理智死死压住。
可现在，这层己经异常脆弱的神经被彻底击碎了。
“你……”林逸风喉咙发干，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混合着恐惧、敬畏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想”出那个问题，用磕磕绊绊的英语：“你是谁？……真的是……迈克尔·舒马赫？”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他屏住呼吸，心脏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
没有回应。
只有风扇的噪音，还有他自己粗重得吓人的呼吸声。
难道……真的是自己疯了？压力太大产生的幻听？过度崇拜导致的臆想？
就在自我怀疑即将占据高地时，那个低沉、带着奇特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于他意识的最深处响起。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指令，也没有了那句调侃般的“老家伙”，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确认事实后的疲惫。
“Ja.”
一个简单的德语单词。
是的。
轰——！
林逸风的脑袋像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光线、触感都离他远去，只剩下那个“Ja”字，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奇点，在他意识中无限膨胀，吞噬一切。
真的是他！
迈克尔·舒马赫！七届F1世界冠军！车王！那个挂在他卧室墙上、出现在他梦里无数次的传奇！
他猛地捂住嘴，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要从座椅上摔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T恤，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他想抬手擦掉额头的汗，却发现手指冰凉，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灵魂附体？意识转移？这他妈是什么玄幻剧情？比他在模拟器里跑出非人类圈速还要离谱一万倍！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理性的稻草，“人怎么可能……灵魂……这不科学……”
“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不代表它不存在。”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甚至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你当时就在现场，梅里贝尔。那场事故……冲击很强烈。”
梅里贝尔……事故……
林逸风的思绪被强行拉回那个混乱的雪坡。他记得自己冲过去，记得人群的惊叫，记得医护人员的忙碌，记得那抹刺眼的红色，记得自己因为混乱被撞到，那一瞬间的意识模糊……
“是……是那时候？”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可以这么理解。”舒马赫的声音依旧平稳，“意识的冲击，加上……”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是在回忆某个细节，“你带着的那个东西……那个我签过名的迷你卡丁车模型。”
迷你卡丁车模型！
林逸风猛地低头，看向放在模拟器旁边桌子上的那个小巧模型。那是在梅里贝尔滑雪场的缆车厢体里，舒马赫在底座上签了名！当时他激动得快要晕过去，视若珍宝。
“模型……是媒介？”他难以置信地抬头，仿佛想透过空气看到那个声音的主人。
“或许可以称之为‘锚点’，或者‘坐标’。”舒马赫的声音解释道，听不出情绪，“一个意外的连接。让我的……一部分意识，或者说执念，在你失去意识的瞬间，找到了一个……暂时的载体。”
载体……
林逸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寸寸碾碎，然后重塑成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形状。他，林逸风，一个F3都跑不明白的吊车尾，竟然成了车王舒马赫灵魂（或者一部分意识，管他呢！）的“载体”？
这比中彩票头奖的概率还要低吧？不，这根本就不是概率问题，这是灵异事件！
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有一个“人”住在他的脑子里！这感觉太诡异了！就像是自己的思想领地被强行入侵，而且入侵者还是个他曾经只能仰望的超级大佬！
他会不会被夺舍？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人格被彻底吞噬？变成一个顶着林逸风皮囊的舒马赫？
“冷静点。”似乎察觉到他的恐慌，舒马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或者说，更像是对一个受惊小动物的不耐烦。“我并非完整的存在，更像是一个……印记，一个幻影。我无法控制你的身体，也无法读取你所有的想法，除非你主动与我沟通，就像现在。”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给他消化的时间。
“我能做的，仅仅是在你专注于某件事，尤其是与赛车相关时，提供一些……基于我经验的建议。就像刚才在模拟器上那样。”
林逸风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他努力理解着这番话。
不是完整的灵魂？只是印记或幻影？无法控制身体？无法读取所有想法？只能在特定情况下提供建议？
恐惧感稍微退去了一些，但荒诞感和不真实感依旧强烈。他看着模拟器屏幕上那个快了将近半秒的圈速，又看了看桌上的迷你卡丁车模型，最后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空气中。
一切都太疯狂了。
但……
如果这是真的呢？
如果这个声音，这个“舒马赫幻影”，真的能指导他呢？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车王舒马赫的亲自指导！一对一！全天候！就在他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