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前线困境,军心浮动

2025-08-15 4584字 1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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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冰封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像是随时会散架。陈默掀开车帘,寒风裹挟着雪沫子灌进来,瞬间在他睫毛上结了层白霜。

远处的雁门关像头冻僵的巨兽,城墙垛口积着半尺厚的雪,旗帜被冻得硬邦邦,耷拉在旗杆上纹丝不动。城楼下的楚军大营更显萧瑟,帐篷的帆布冻得像铁甲,风一吹就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听起来格外凄凉。

“陈先生,到了。”车夫裹紧棉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鬼地方,比关外的冰窖还冷。”

陈默跳下车,脚刚落地就打了个寒颤。地面冻得比石头还硬,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寒气顺着靴子底往上钻,不过片刻,脚趾就冻得发麻。他裹紧身上的狐裘,这在金陵能抵御最冷的天,到了这儿却跟纸糊的似的。

“陈先生!”楚红袖的声音从营门口传来,她一身银甲上结着冰碴,头盔上的红缨冻成了冰疙瘩,“你可算来了!”

陈默快步迎上去,才发现楚红袖的脸冻得发紫,嘴唇干裂出血,握着长枪的手指关节肿得像萝卜。“情况怎么样?”

“进去说。”楚红袖转身往大营里走,铁甲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这里说话,哈出的气都能冻成冰。”

中军大帐里烧着炭盆,火苗却有气无力地舔着木炭,连帐篷角落都结着白霜。几个将领围坐在炭盆边,搓着手跺着脚,见陈默进来,慌忙起身行礼,动作都带着僵硬。

“别多礼了。”陈默摆摆手,接过楚红袖递来的热茶,茶杯刚碰到手就觉得烫,可茶水喝进嘴里,竟暖不透喉咙,“寒阴珠到底是什么来头?”

楚红袖往炭盆里添了块木炭,火星子跳起来又迅速熄灭:“那珠子悬在敌军主营上空,离着三里地都能感觉到寒气。白日里还好些,太阳出来能缓口气,到了夜里简首能冻死人。”

她指了指帐外:“您瞧那些帐篷,帆布都冻透了,夜里往地上铺三层干草,盖两床棉被,照样能冻醒。昨晚又冻死两个新兵,天亮时身子都硬了。”

“冻死的?”陈默皱眉,“军营里没有炭火?”

“有也白搭。”旁边的偏将苦笑道,“炭盆烧得再旺,帐篷里温度也超不过十度。离炭盆近了烤得慌,离远了冻得慌,好多弟兄都烤出了冻疮,又疼又痒,根本握不住兵器。”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阵喧哗。楚红袖脸色一沉,抓起长枪就往外走:“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闹事!”

陈默跟着出去,只见十几个士兵围在伙房门口,正跟伙夫吵得面红耳赤。一个脸上带疤的士兵把手里的陶碗往地上一摔,冰碴子混着稀粥溅得到处都是:“这他妈叫粥?跟冰块似的!老子要喝酒!要喝烈焰酒!”

“就是!凭什么当官的有酒喝,我们只能啃冻窝头!”

“这仗没法打了!再待下去,不等敌军来杀,咱们先冻成冰棍了!”

楚红袖的脸瞬间冷得像冰:“都反了不成?”

士兵们见主将来了,气焰矮了半截,却没人敢退。带疤的士兵梗着脖子喊道:“将军!不是弟兄们怕死,是这鬼天气实在熬不住!那寒阴珠邪门得很,咱们的刀还没出鞘就冻住了,怎么跟人家打?”

“是啊将军,”另一个士兵哭丧着脸,“我弟弟昨天在城墙上站哨,就打了个盹,醒过来脚就冻僵了,军医说要截肢……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楚红袖握紧长枪,指节泛白。陈默看得分明,她的手在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楚红袖的声音带着颤音,“再敢妖言惑众,动摇军心,休怪我军法处置!”

带疤的士兵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了拉胳膊,终究没敢再吭声。伙夫赶紧重新盛了碗粥,递过去:“趁热喝吧,刚熬好的。”

那士兵却没接,狠狠瞪了楚红袖一眼,转身钻进帐篷,背影里满是怨气。

“公子,让您见笑了。”楚红袖放下长枪,声音里带着疲惫,“再这么下去,不等敌军进攻,弟兄们就得先哗变。”

陈默没说话,走到伙房门口。一口大锅里的粥确实冒着热气,可盛到碗里,没一会儿就结了层薄冰。他拿起一个窝窝头,硬得能砸死人,咬了一口,差点硌掉牙。

“粮草还能撑几天?”

“最多三天。”楚红袖叹了口气,“后方的补给队被大雪堵在路上,送不上来。就算送来了也没用,米面运到这儿就冻成硬块,煮不熟也蒸不透。”

陈默往城墙方向走去,楚红袖赶紧跟上。城墙上的士兵裹着厚厚的棉袄,缩着脖子跺着脚,手里的弓箭被冻得结结实实,弓弦上都缠着布条防冻。

“看那边。”楚红袖指向敌军大营。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三里外的敌军阵地上,一枚拳头大的珠子悬在半空,通体漆黑,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黑雾,连阳光照在上面都被吸走了,显得阴森森的。离珠子最近的几顶帐篷,像是罩在冰罩里,泛着冷光。

“每天清晨,敌军都会把珠子往前提半里地。”楚红袖低声道,“寒气也跟着往前扩,照这速度,不出五天,整个雁门关都得被冻住。”

陈默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块冰压着。他运转纯阳圣体,丹田却只升起微弱的暖意,刚到心口就散了。这在以前从未有过,就算在南疆最冷的山里,圣体运转起来也能浑身滚烫。

“这珠子确实克制纯阳之气。”陈默皱眉,“我体内的阳气都被压制了。”

楚红袖脸色更难看:“连您都……”

“别慌。”陈默打断她,“阳气被压制,不代表没别的办法。”

他正说着,城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个士兵拖着一个人往刑场走,那人拼命挣扎,嘴里大喊:“放开我!我要回家!这破仗谁爱打谁打!老子不干了!”

“又是逃兵?”陈默问。

楚红袖点头,声音冷得像冰:“今天己经是第三个了。”

三人被押到刑场中央,跪在雪地里。楚红袖拔出长剑,走到他们面前:“临阵脱逃,按军法当斩!还有谁想走的,现在站出来,我成全你们!”

营地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帐篷的呜咽声。逃兵们吓得瘫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将军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是我们贪生怕死!”

楚红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决绝。长剑划过一道寒光,三颗人头滚落在雪地里,鲜血喷出来,瞬间就冻成了暗红色。

士兵们吓得脸色惨白,不少人低下头,不敢看那血腥的场面。可陈默分明看到,有人眼里闪过一丝恐惧,还有一丝……不甘?

“都看清楚了!”楚红袖举着滴血的长剑,声音响彻营地,“谁再敢动摇军心,临阵脱逃,这就是下场!”

她的目光扫过每个士兵的脸,却没看到预想中的敬畏,只有一片麻木和躲闪。

处理完逃兵,楚红袖回到大帐,摘下头盔,露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她往椅子上一坐,肩膀垮下来,再也没了刚才的强硬。

“没用的。”她苦笑道,“杀再多逃兵也没用。弟兄们不是怕打仗,是怕这没完没了的冷,怕那根本无法对抗的寒阴珠。”

陈默走到帐外,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却更阴了。他看着营地里的士兵,有的缩在帐篷门口晒太阳,有的围着炭盆发呆,还有的在偷偷抹眼泪。

这些都是楚红袖带出来的精锐,在北疆跟突厥打了十几年仗,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他们不怕刀光剑影,不怕流血牺牲,却被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寒气磨没了斗志。

“陈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陈默回头,见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兵,正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老奴是跟着将军爹打仗的老兵,斗胆跟您说句心里话。”

“老丈请讲。”

老兵叹了口气,指了指士兵们:“这些娃子都是好样的,可这寒阴珠太邪门了。它不光冻身子,还冻心呐。弟兄们心里的火被浇灭了,您就是杀再多的人,也燃不起来啊。”

陈默心里一动:“冻心?”

“是啊。”老兵点头,“以前打仗,哪怕只剩一口气,想着身后的家乡,想着家里的婆娘孩子,也能拿起刀再拼一下。可现在……”他抬头看向敌军大营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绝望,“心里那点念想,都被这寒气冻成冰了。”

陈默站在雪地里,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士兵——冻心。

寒阴珠最可怕的不是冻僵身体,而是冻灭人心。它像个不断扩散的冰坨,一点点吸走士兵们的勇气、信念和希望。楚红袖的军法再严,也斩不断这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

那该怎么办?

陈默皱着眉,脑子里飞速转动。他试过用纯阳圣体对抗,可阳气被压制,根本起不了作用。他也想过用计谋,可敌军缩在寒阴珠的保护圈里,根本不出来,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雁门关被冻破,看着这些士兵一个个失去斗志?

不,肯定有办法。

陈默想起自己穿越以来的经历,从苏家祠堂的赘婿,到名动京华的诗人,从一无所有的落魄书生,到富可敌国的镇南公,他遇到的困境还少吗?每次看似走投无路,最终都靠诗词破局。

诗词……

陈默的目光落在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士兵身上,那士兵怀里揣着本皱巴巴的诗集,正借着微弱的天光翻看。寒风掀起书页,露出上面的字迹。

陈默忽然眼前一亮。

他想起了文天祥,想起了那首文天祥在狱中写就的《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这首诗里蕴含的,不正是老兵说的“心里的火”吗?是那种无论身处何等绝境,都不会被磨灭的浩然正气。

寒阴珠能冻结身体,能压制阳气,可它能冻结这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正气吗?能冻灭那种“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的信念吗?

陈默看着那些麻木的士兵,看着他们眼中熄灭的光,忽然有了主意。

他转身回了大帐,楚红袖正对着地图发愁。

“红袖,”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准备一下,召集所有能站起来的士兵,到城楼集合。”

楚红袖抬头,眼里满是疑惑:“召集他们做什么?现在人心惶惶,万一……”

“我要给他们念首诗。”陈默打断她,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一首能让他们心里重新燃起火的诗。”

楚红袖愣住了,她知道陈默的诗厉害,能让文人拍案,能让贵妇倾倒,可现在面对的是一群冻得半死、心灰意冷的士兵,一首诗能有什么用?

“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

“相信我。”陈默看着她的眼睛,“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楚红袖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终究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她起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向陈默:“如果……如果还是没用呢?”

陈默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寒风灌进来,吹得他头发乱飞。

“那就跟他们一起守到最后一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我相信,总会有人听进去的。”

楚红袖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召集士兵。帐篷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墨,虽然冻得手指发僵,却一笔一划地写下那首《正气歌》。

墨迹在纸上迅速干涸,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陈默看着那些字,仿佛看到了千年前那个在狱中坚守气节的身影,看到了无数在困境中不屈不挠的灵魂。

他知道,这场仗能不能打赢,就看今晚了。

能不能用一首诗,唤醒这些被寒气冻僵的心灵,点燃他们心中的浩然正气,破了这阴寒邪物。

陈默握紧拳头,丹田深处,那被压制的纯阳之气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像是在呼应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