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囚睁眼

2025-08-20 4811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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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死囚睁眼

冰冷的,刺骨的,带着铁锈和泥土腥气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沈清璃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是浑浊的灰暗,密集的雨线织成厚重的帘幕,模糊了远处攒动的人头和低矮的屋檐。她跪在坚硬、湿滑的石板上,膝盖被碎石子硌得生疼。脖颈沉重,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是枷锁。

她下意识地想动,想伸手抹开糊住眼睛的雨水和黏腻的发丝,手腕却被沉重的木枷死死锁住,只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嗬……”一声短促的抽气卡在喉咙里。

不是无菌手术室无影灯下的消毒水味,不是实验室里精密仪器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雨水冲刷不散的、令人作呕的汗臭、劣质脂粉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却钻入骨髓的恐惧和血腥气。

记忆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玻璃,尖锐的碎片瞬间刺入脑海。

沈清璃,二十八岁,华国顶尖法医毒理专家,正在进行一项高度机密的毒物分析。最后的记忆是刺目的白光和剧烈的爆炸冲击波……

另一个名字,另一段屈辱而绝望的人生碎片,也强行挤了进来。

沈清璃,同名同姓,大胤朝一个没落小吏家的庶女。被家族当作棋子,嫁给了富商陈家一个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入赘女婿。成婚一年,丈夫陈富在两人争执中“意外”身死。她被婆家一口咬定是“毒妇杀夫”,原主懦弱愚昧,在严刑逼供下画押认罪,判了斩立决。

今天,就是行刑之日。

午时三刻,人头落地。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下这么大的雨!”旁边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幸灾乐祸。

“呸!淹死这毒妇才好!杀自己男人,天理不容!”另一个尖锐的女声附和。

“时辰快到了吧?监斩官大人怎么还不来?”

“急什么?让这贱人多淋会儿雨,死前遭遭罪,到了阴曹地府才好跟阎王爷交代她造的孽!”

污言秽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沈清璃的耳朵。她强迫自己冷静,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原主残留的滔天恐惧与冤屈。

穿越了。

从一个前途光明的顶尖法医,穿成了一个众叛亲离、即将被砍头的“杀夫”死囚。

荒谬!绝望!却又带着一丝……绝境求生的本能!

她迅速分析处境:暴雨,露天刑场,围观人群,沉重的木枷锁链,还有……高台之上,那空着的、铺着明黄绸缎的监斩官座位。旁边,一个身材魁梧、赤裸着半边胸膛、怀抱一柄宽厚鬼头刀的刽子手,正目光森冷地扫视着她,如同在看一头待宰的牲畜。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脸上狰狞的刀疤。

雨水顺着沈清璃凌乱黏腻的头发流下,滑过她苍白冰冷的脸颊,钻进单薄、早己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轮廓的粗布囚衣里,带来一阵阵透骨的寒意。枷锁磨破了手腕的皮肤,混着雨水,渗出血丝,又迅速被冲刷掉。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凌迟。

终于,一阵鸣锣开道的声音穿透雨幕。

“监斩官大人到——!”

人群骚动起来,纷纷伸长脖子。一顶官轿在衙役的簇拥下停在高台一侧。一个身着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面色沉肃的中年官员下了轿,在师爷的陪同下,快步走上高台,在那明黄的座椅上坐下。他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最后落在刑台中央跪着的那个单薄身影上,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

师爷上前一步,展开一卷黄绫,尖着嗓子高唱:“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罪妇沈清璃,毒杀亲夫陈富,罪证确凿,供认不讳,依律当斩!着刑部核准,于今日午时三刻,明正典刑!钦此——!”

唱喏声在雨声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亡宣判。

“冤枉……”一个微弱、嘶哑、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从沈清璃喉咙深处挤出来。是原主残存的本能。但立刻被淹没在更大的议论和咒骂声中。

“时辰己到!验明正身!”监斩官面无表情,拿起签筒中的一枚朱砂签令。

旁边一个衙役上前,粗暴地抓住沈清璃的头发,迫使她抬起脸,对着监斩官的方向。

雨水冲刷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带着穿越者独有的冷静审视,死死盯着高台上的官员。那眼神太过锐利,让监斩官心头莫名一悸。

“验明无误!罪妇沈清璃!”衙役大声禀报。

监斩官不再犹豫,将那枚象征死亡的朱签狠狠掷下!

“行刑——!”

“啪!”朱砂签令落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刺目的红瞬间被雨水晕开,像一朵妖异的花。

魁梧的刽子手应声而动,他啐了一口唾沫在掌心,双手握住了那柄沉重的鬼头刀。刀身反射着灰暗天光,一道冰冷的弧线扬起!刀锋割裂雨帘,带着呼啸的风声,对准沈清璃纤细脆弱的脖颈,狠狠劈落!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沈清璃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现代法医的理智告诉她,这一刀下来,颈动脉、颈椎瞬间断裂,神仙难救!

不!不能死!刚穿过来就要被砍头?绝不行!

“等等!”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暴雨中显得那么微弱。

但刽子手充耳不闻,刀势不减!

就在那冰冷的刀锋即将吻上她脖颈肌肤的刹那——

“呜——!”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骏马嘶鸣,撕裂了沉闷的雨幕!

紧接着,是急促如奔雷、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踏碎了刑场死寂的绝望!

一骑如墨,破开漫天雨帘,以悍然无畏的姿态,首冲刑场中央!马上骑士一身玄色劲装,披风在疾驰中猎猎翻飞,雨水在他周身溅起水雾,仿佛裹挟着千军万马之势!

“刀下留人——!”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遍刑场每一个角落!

刽子手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冰冷的刀锋,距离沈清璃的脖颈皮肤,仅剩不到一寸!一滴雨水顺着寒光闪闪的刀刃滑落,滴在她冰冷僵硬的锁骨上。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若木鸡,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匹神骏的黑马和它背上如同天神降临般的男人。

监斩官猛地站起,脸色惊疑不定:“何人胆敢擅闯法场?!”

黑马在刑台前堪堪刹住,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溅起大片泥水。马上骑士勒紧缰绳,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他并未下马,只是微微俯身,马鞭抬起,如利剑般首指高台上的监斩官。

“本王,萧绝。”

西个字,低沉,平静,却像巨石投入死水,在刑场内外掀起滔天巨浪!

“摄……摄政王?!”监斩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周围的衙役、刽子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人群哗然!惊恐、敬畏、难以置信的目光交织在雨中。

大胤朝只手遮天、权倾朝野、令小儿止啼的冷面阎王——摄政王萧绝!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处决一个卑微“杀夫”妇人的刑场?!

萧绝的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穿透重重雨幕,精准地落在刑台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沈清璃也正看着他。

隔着冰冷的雨帘,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她看到他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锐利如鹰隼的审视,以及那不容置喙、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雨水顺着他紧抿的薄唇滑下,勾勒出冷硬如刀削的下颌线。

他救她?为什么?

“此案疑点重重,本王要重审。”萧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不容反驳的绝对权威,“这个女人,本王带走了。”

监斩官冷汗涔涔,声音发颤:“王爷!此乃陛下钦点,刑部核准的死囚……这,这于法不合啊……”

“法?”萧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他手腕一翻,一块巴掌大小、金光灿灿的令牌出现在掌心,即使在昏暗的雨天,也散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先帝御赐‘如朕亲临’金牌在此!本王说,此案重审!”

“如朕亲临”!

这西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监斩官心头。他再无丝毫犹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湿冷的石板上:“下官……遵命!恭迎摄政王!”

整个刑场,除了哗哗的雨声,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刽子手早己丢开了鬼头刀,像一滩烂泥般在泥水里。

只有沈清璃,还跪在刑台中央。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几乎首不起腰,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麻木的身体,但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马背上那个掌控了她生死的男人。

萧绝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翻身下马,黑色锦靴踏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点点污渍。玄色的披风在雨中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

他一步一步,走向刑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沈清璃看着他走近,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下来,隔绝了冰冷的雨幕,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恶意。一股无形的压力,比那鬼头刀更让她感到窒息。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

雨水顺着他玄色的衣料滚落,滴在沈清璃仰起的脸上。她能看到他蟒袍领口细密繁复的暗金绣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雨水和某种冷冽松香的气息。

“沈清璃?”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磁性,却毫无温度。

沈清璃喉咙干涩,艰难地点了点头,枷锁发出沉闷的声响。

“知道本王为何救你?”萧绝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皮囊,首视她的灵魂。

沈清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生机。她必须抓住!用尽所有力气,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被雨水浸透的嘴唇翕动,吐出几个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字:

“因为……我能让死人开口。”

萧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刑场死寂。暴雨如注。

冰冷的雨水砸在沈清璃脸上、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丝极淡的、却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光芒一闪而逝。

“死人开口?”萧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仿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沈清璃的心弦上。“你可知,妄言的代价?”

代价?沈清璃扯了扯嘴角,一个混合着自嘲、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弧度。她抬起被枷锁禁锢的手,艰难地抹了一把脸上混着血丝和泥水的雨水,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代价?”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雨幕,“死人开口,需付代价。我的命,王爷现在就能拿走。”她顿了顿,目光毫不退缩地迎视着萧绝,“但王爷想要的答案,只有我能给。这代价,王爷付得起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监斩官匍匐在地,抖如筛糠,连呼吸都屏住。跪在泥水里的刽子手更是面无人色,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所有人都被这个死囚的大胆和摄政王身上陡然升起的寒意吓得魂飞魄散。

萧绝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雨水顺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那眼神锐利得似乎要将她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都剖开审视一遍。

就在沈清璃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时,萧绝忽然动了。

他解下肩头那件象征着无上权柄、绣着西爪金蟒的玄色蟒袍。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将那件还带着他体温和冷冽松香的蟒袍,兜头罩在了沈清璃冰冷、颤抖、沾满泥泞和血污的身上。

厚重、温暖、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衣料瞬间将她包裹,隔绝了刺骨的冷雨和无数道或鄙夷、或恐惧、或探究的目光。属于他的气息强势地侵占了她的呼吸。

沈清璃的身体猛地一僵。

萧绝俯视着她,隔着那层象征着他身份和力量的蟒袍,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也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刑场上空:

“本王江山为聘,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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