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坤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回荡在死寂的大厅。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笑容扭曲,透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屈辱。
无尽的屈辱。
冰冷的香槟顺着阿杰的头发,流过他的脸颊,滴落在他赤红的双眼里。
那不是酒。
那是最烈的毒药!
一瞬间,就点燃了他体内所有的怒火!
“我你老母!向坤!”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阿杰的喉咙深处炸开!
他没有后退,没有畏惧,更没有思考。
在这一刻,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盘算,都被烧成了灰烬。
只剩下最原始的,属于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的愤怒!
“兄弟们!同我死过!”
阿杰猛地将手里的开山刀向前一指,目标,正是那个站在香槟塔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向坤!
他动了!
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片由数百名刀手组成的死亡森林,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身后,那几十名西贡兄弟,也被阿杰这股同归于尽的疯狂彻底点燃。
恐惧依然在,但老大的背影就在眼前!
还能点算?
劈佢老母!
“杀啊!”
“跟杰哥!顶你个肺!”
几十道身影,带着决绝的悲壮,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黑压压的人潮!
“叮!当!锵!”
兵器碰撞的声音,瞬间爆响!
惨叫声,怒吼声,骨头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尖东今夜最血腥的乐章。
向坤甚至没有动,只是优雅地向后退了两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早已注定结局的屠杀。
他就像一个冷血的斗兽场主,欣赏着自己的角斗士,如何撕碎那些不自量力的挑战者。
阿杰疯了。
他彻底疯了。
一把开山刀在他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刀刀不离对方的要害。
劈、砍、撩、刺!
他忘了防守,忘了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
杀到向坤面前!
就算死,也要在他那张扑街脸上,留下一道永世难忘的疤!
一名新义安的刀手狞笑着,一刀劈向阿杰的肩膀。
阿杰不闪不避,任由刀锋划破皮肉,带起一串血花,同时,他左手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对方的鼻梁上!
“砰!”
那刀手惨叫着倒地,满脸开花。
阿杰看也不看,反手一刀,又将另一人砍翻在地。
鲜血,溅了他一脸,温热而粘稠,非但没有让他冷静,反而让他更加亢奋。
他就像一头浴血的猛虎,带着身后的兄弟,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但,也仅此而已。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他身后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有人被三四把刀同时捅穿身体,死前还死死地抱着一个敌人的大腿。
有人被砍断了手臂,就用另一只手去挖对方的眼睛。
他们不是职业刀手,他们只是西贡的烂仔,但此刻,他们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悍不畏死。
阿杰的眼,越来越红。
他能感觉到力气在飞速流失,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每挥动一刀,都牵扯着肌肉,传来钻心的剧痛。
包围圈,在慢慢收紧。
向坤的打手们,像一群冷血的鬣狗,耐心地消耗着这头受伤猛虎的体力。
终于,在一个阿杰挥刀的间隙,一个身影从侧面阴影里闪出。
那人光着头,头顶上有一个狰狞的癞痢疤,手里拎着的,不是砍刀,而是一根手臂粗的钢管。
新义安金牌打手,‘赖头明’!
赖头明眼神阴冷,他看准了阿杰因为力竭而露出的破绽,手中的钢管带着呼啸的风声,没有砸向阿杰的头,也没有砸向他的背。
而是精准地,恶毒地,砸向了他的右腿膝盖!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响彻在嘈杂的厮杀声中!
“啊——!”
阿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右腿传来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骨头已经碎成了无数块。
他再也站不住了。
“扑通!”
他重重地跪倒在地,那条被打断的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手里的开山刀,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滑出老远。
战斗,结束了。
所有还站着的西贡兄弟,都被数十把冰冷的砍刀架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整个大厅,再次安静下来。
只剩下阿杰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向坤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当时最新款摄像机的马仔。
“开机。”
向坤淡淡地吩咐。
摄像机镜头上红灯亮起,对准了跪在地上,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阿杰。
向坤走到阿杰面前,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他沾满血和酒水的脸颊,像是安抚一条宠物狗。
“乡下仔,话俾我知,呢度系边度啊?”
阿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向坤,他想扑上去,用牙齿咬断这个扑街的喉咙。
但他动不了了。
那条断腿,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老母……”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呵呵,仲咁有火?”
向坤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抬起他那只擦得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然后,在摄像机的记录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重重地踩在了阿杰的脸上!
将他的头,死死地碾在冰冷而肮脏的地面上。
“狗,就要有狗样。”
向坤的脚用力地拧了拧,感受着脚下头骨的挣扎,一种变态的,让他全身舒畅。
他低下头,对着脚下的阿杰,也对着那台正在录像的摄像机,一字一句地说道:
“派人,将呢饼带,送去九鼎。”
“话俾周凡听。”
他的声音冰冷而戏谑,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妄。
“成个荃湾所有地盘,来换阿杰呢条狗命!”
说完,他抬起脚,看也不看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阿杰。
转身,走回那座巨大的香槟塔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伸出手,猛地一推!
“哗啦啦——!”
上百个晶莹剔透的香槟杯,如同崩塌的冰山,轰然倒塌!
无数玻璃碎片,裹挟着冰冷的酒液,劈头盖脸地浇了跪在地上的阿杰一身。
锋利的玻璃碴,瞬间在他身上划开了无数道新的血口。
冰冷的酒,刺得伤口剧痛无比。
阿杰趴在玻璃与酒水的废墟里,浑身颤抖,屈辱的泪水,混合着鲜血,从眼角滑落。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向坤的狂笑声,和他手下们的哄笑声,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尊严。
而那台摄像机的红色指示灯,依旧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