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油纸卷,被小心翼翼地展开。
一层,又一层。
最后,露出来的,竟然是一枚比尾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微缩胶卷!
“呢个……乜嘢嚟??”一个马仔忍不住低声嘟囔,满脸的困惑。
这玩意儿,黑黢黢的,能有啥用?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过山虎那老癫狗,费尽心机藏在虎头杖里的,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东西?
洪豹眉头紧锁,他虽然也看不懂,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绝对不简单。
他拿起对讲机,沉声汇报道:“凡哥,虎头杖里有个小机关,找到一卷……好似菲林嘅嘢。”
对讲机那头,周凡的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要声张。”
“你让人送阿杰到林良那里治伤,至于那卷东西,你立刻带回来给我!”随即周凡将安全屋的大概地址报了出来。
“任何人不得泄露半个字。”
“是,凡哥!”洪豹心头一凛,大声应道。
货车七拐八绕,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最终驶入了九龙城寨边缘那栋毫不起眼的旧式唐楼。
安全屋。
周凡早已等候在此,神色平静,仿佛在等外卖一般。
屋内灯光昏黄,一台老式的放映机已经准备就绪。
洪豹将那枚微缩胶卷递了过去。
周凡接过,熟练地将胶卷装上放映机。
“吱嘎——”
放映机开始转动,一道光束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起初,画面模糊不清,只是一些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
但随着焦距调整清晰,当墙壁上那些蝇头小字和表格逐渐显现出具体内容时——
“嘶——!”
洪豹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里面的内容,哪怕是他这个老江湖也感到触目惊心!
这赫然是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黑金账本!
每一笔款项的进出,每一个代号,每一个日期,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和兴和通过军火交易、走私、地下赌档等各种非法生意洗钱的详细流水,触目惊心!
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账本上还罗列着大量与港岛各界名流、头面人物的资金往来记录!
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收款人代号,引起了周凡的注意。
“铁拐郑……”周凡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叩击着,若有所思。
顺着这个代号的资金流向追查下去,最终的指向,让洪豹和阿杰如遭雷击!
那些黑钱,七转八转之后,竟然大都流入了TVB那位被誉为“镇台之宝”、“金牌司仪”的郑丹瑞所投资的几个大型地产项目和电影制作公司!
“郑……郑丹瑞?!”洪豹失声叫了出来,满脸的难以置信,“点会系佢?!”
洪豹一脸错愕,这个结果,打死他也想不到。
郑丹瑞,那个在电视上永远笑脸迎人、八面玲珑的金牌司仪,私底下竟然是和兴和这种黑帮社团的幕后金主?!
周凡的眼神,在看清这一切的瞬间,骤然变得冰冷如霜。
他终于明白了。
过山虎,那个在油麻地不可一世的癫虎,充其量不过是郑丹瑞推到台前,替他打理黑色产业、处理脏活累活的一条狗!
而这根被过山虎视若性命的虎头杖,根本就不是什么权力的象征。
这是郑丹瑞存放核心机密,记录他所有黑金往来的——移动保险箱!
好一个郑丹瑞!
好深的城府!
好一招瞒天过海!
周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张网,可真是越扯越大了。
与此同时,林良的济世堂后院。
灯火通明。
阿杰坐在小凳上,林良正仔仔细细地为他处理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药粉洒下,阿杰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良戴着老花镜,动作娴熟,眼神专注。
他接到周凡的电话,对方让他帮忙治疗一位病人,他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下来。
江湖规矩,不该问的,绝不多嘴。
更何况,周凡是他的恩人。
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伤口太深,伤了筋骨,最近一个月,莫要再同人生杀。”林良一边用纱布仔细包扎,一边沉声叮嘱。
“多谢林伯。”阿杰沙哑着声音道谢。
林良摆了摆手,浑浊的眼珠看了阿杰一眼:“举手之劳。你要谢,就谢阿凡。”
夜,越来越深。
油麻地,却因为一个人,彻底炸开了锅。
过山虎,疯了!
这位和兴和的资深红棍,油麻地曾经的话事人,在西贡码头被人三招夺走虎头杖,沦为丧家之犬。
被黄志明带回警局后,他彻底精神崩溃,对着空气胡言乱语,时而咆哮怒骂,时而痛哭流涕,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虎头杖”、“我的虎头杖”、“鬼啊”、“魔鬼”之类的话。
“过山虎癫咗!”
“听讲系俾个后生仔三拳两脚就打残废,虎头杖都抢走埋!”
“油麻地嘅天,要变咯!”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港岛的地下世界。
和兴和内部,更是因此掀起了轩然大波。
过山虎一倒,油麻地这块肥肉瞬间成了无主之物。
社团内数个堂口的话事人,早就对油麻地的地盘垂涎三尺,如今机会来了,哪里还会客气?
一时间,为了争夺油麻地,和兴和内部暗流汹涌,几个堂口之间摩擦不断,内斗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整个油麻地的地下秩序,陷入了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清水湾片场附近,一栋灯火辉煌的半山别墅内。
书房里,檀香袅袅。
郑丹瑞穿着一身宽松的丝绸睡袍,手中端着一杯上好的普洱,正对着窗外的夜景,神态悠然。
那张在电视屏幕上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儒雅。
“叮铃铃——”
桌上的红色加密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郑丹瑞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把焦急而惊恐的声音,将西贡码头发生的一切,以及过山虎的下场,一五一十地作了汇报。
听着听着,郑丹瑞脸上的悠然渐渐消失。
当听到“虎头杖被夺”、“过山虎已废”这两个关键信息时,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
郑丹瑞缓缓将茶杯放回紫檀木的茶几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此刻却平静得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一丝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毒蛇吐信,从那寒潭深处,第一次,真正地弥漫开来。
“周凡....”
“既然你不讲规矩,我也不必给你留情面...“